李世民点头:“对!玄武门是大朗与四郎进宫的必经之地,我们预先埋伏于门内,即可将其一举擒拿,然后挥兵入宫,控制父皇兵权,则大事成矣。”
房玄龄不无忧虑:“玄武门守将为常何,此人倒向何方,乃此举成败关键。此人本是殿下自军中简拔出来的,然则其后又成为东宫护军,太子曾着意笼络其心,当此危急关头,他将倒向何方,尚不可知啊。”
李世民一笑:“放心吧,玄龄兄,常何其人,必为我用!”
原来,当年李世民率领唐军与宋金刚部决战时,常何还是一名只有十七岁的小兵,李世民看他人小志大,遂着意简拔,使他成为了一名下级军官。以后他虽当上了太子李建成的东宫护军,又经李建成擢拔为玄武门守门将军,但他一直没忘李世民对他的知遇之恩。李世民深知他的性格耿直粗豪,几日前和长孙无忌把他邀到京师郊外的一栋房子里置酒款待,与之推心置腹彻夜长谈,并赠与其两箱金银珠宝,使他坚定了为李世民所用的决心。因此,李世民对他满怀信心。
长孙无忌又提出一个难点:“当日如何让太子与齐王进宫,是个难事。”
李世民道:“这个,我也已筹划好了,各位只管各司其职便是。”说到这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尉迟敬德,“敬德,此次举事以你所司之职最为紧要,那日我让你寻几名得力之人为你助手,可办好了?”
“已办了大半,只是……”尉迟敬德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李世民催问。
“这些人是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方、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吴广,共七人。此七人,皆为勇悍之士。尉迟敬德说到这里,顿一顿才道,“只是刘师立、公孙武达尚在大理狱押着呢。”
李世民加重语气道:“以重金买通牢头狱卒,制造越狱假象,将此二人放出来!”
六月初三晚上,李世民单骑来到玄武门前。大门已经紧闭,仅留有一个角门供人出入。
常何从角门迎出,对李世民道:“皇上有旨,准秦王入宫。”
李世民点点头,进入角门。
常何陪同李世民往里走着说道:“奉殿下教令,小人已将诸事办妥,望殿下放心。”
李世民并不说话,仅拿眼睛定定注视着常何,四目相对之时,李世民伸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常何臂膀,然后大步流星向宫内武德殿方向走去。
武德殿内,李渊正独自坐在烛火之下默默沉思着什么。
李世民进殿即伏地叩拜:“儿臣求见父皇,惊扰了父皇安静,委实罪该万死。”
李渊一摆手道:“罢了,起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讲。”
李世民起身,随即道:“儿臣紧急求见父皇,确因事关重大,不得不来。”
李渊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重要事儿?是否又与四郎闹别扭了?”
李世民道:“父皇圣明。儿臣今日来,正是想告大哥和四弟淫乱后宫、图谋加害于我之事。”
李渊听了大为震惊:“淫乱后宫?图谋害你?如此严重?二郎,朕知你一直对大郎与四郎耿耿于怀,你可不能妄讲啊!”
李世民道:“儿臣现有真凭实据,不敢欺瞒父皇半分。”
李渊一眨眼睛:“既然如此,你且讲来。”
李世民道:“大哥与四弟淫乱后宫,已非复一日。两名贱妇即尹德妃与张婕妤,此二人私下抱怨父皇又有新宠,便与大哥四弟做了同一路。尹、张二人每每出宫,与大哥四弟厮混在一处。彼等买通了其身旁宫女、太监,独独瞒过了父皇一人。”
李渊勃然大怒:“该死!”
李世民接着道:“儿臣现有物证。父皇给诸妃的月例,皆有定数,请父皇到尹、张两人房中搜上一搜,其中的金银器物,何止万金,这皆是大哥与四弟所奉。至于她们为家人广置田宅,儿臣这里有一份单子,请父皇核查。”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单子,起身递给李渊。
李渊一时面如死灰,眼眶中忽然涌出泪花,哽咽道:“李门不幸,竟然出了此等龌龊兽行之事。二郎,你说他们要图谋害你,究竟是怎样的?”
李世民道:“此次四弟将兵,将儿臣手下骁将精兵皆纳入其手下。大哥与四弟又悄悄商议,俟儿臣去昆明池为四弟饯行之时,暗伏猛士刺杀儿臣,而后返兵入城逼父皇退位。”
李渊有点不相信,冷冷地说道:“大郎为人忠厚宽仁,不是这样的性情。二郎啊,大郎与四郎密语之言,是如何传入你的耳中的?”
李世民道:“儿臣不敢说半句假话。东宫率更丞王晊秉性正直,正是此人将大哥与四弟密语传递给了儿臣。”
李渊拍案而起,大怒道:“反了,反了。我生了你们这帮孽畜若不把我气死,就难称了你们的心意。”
李世民道:“王晊不忍看儿臣因此丧命,故将此语密告于我。父皇,大哥与四弟密语之时,还有东宫洗马魏征在场。父皇倘若不信,可将将此二人召来询问,即知个中详情。”
李渊沉思片刻,而后高声道:“来人!”
马上有御前太监进入:“奴才在。”
李渊道:“命通事舍人传太子、齐王、裴寂、萧瑀、陈书达明晨到两仪殿来见朕。”说罢转向李世民柔声道,“二郎,你先回去,明晨也同时来见朕。大郎与四郎若果真有此劣行,定当鞫问,绝不宽宥!”
当日夜间,秦王府八百将士陆续赶往玄武门。他们不穿盔甲,皆身穿便衣、足蹬草鞋,三五人一组悄悄潜入玄武门内。
同日凌晨,李建成正在东宫显德殿掌灯阅读奏章。李元吉匆匆进门。
李建成一见他就诧异道:“四弟,你好晏睡晚起,缘何今日起得这么早?父皇今日召见你我,也是天亮以后的事儿啊。”
李元吉摇摇头道:“怪了,夜晚横竖睡不着,就想来你这里用些饭,再一同入宫去见父皇。”
李建成推开面前奏章,皱起眉头:“你来了正好问你,知道父皇为何召见你我吗?”
李元吉摇头。
李建成道:“张婕妤让人传来口信,昨晚二郎去宫里密见了父皇,在父皇跟前哭诉了好一阵,父皇甚为震怒。由此看来,父皇让你我入宫定与此事有干,且今日并非上朝之日,别是二郎又玩什么花样!”
李元吉不屑地说道:“他能玩什么花样?再大的事到了父皇面前不都做烟云散么?你我兄弟且忍耐这两日,后日依计而行便是。”
说着话天就亮了,二人骑马赶往大内后宫。到了玄武门外,见常何笑容满面谦然有礼地迎候在门楼上。双方互相点头。二人骑马入了玄武门,按辔徐行。走到临湖殿前时,李元吉无意中一扭头间猛然发现左手的神龙阁内有人影闪动,立即拉紧马缰,坐骑前蹄顿时悬空,不待乘马站稳,急急地对李建成道:“大哥,你看,那边有人。”
李建成定睛看去,见那里人影幢幢,人数显然不少,立刻道:“不好!常何背叛了我!”说着一勒缰绳使坐骑停下脚步,然后一拨马头,向后折回,同时大喊,“四弟,你我赶快冲出玄武门。”
李建成话音未落,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巨响,二人赶紧扭头向后看去,只见临湖殿和神龙阁门窗皆倒,从里面冲出一拨人马,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世民。李建成赶紧打马向着玄武门狂奔。后面的李世民张开大弓,搭上大羽箭,觑准李建成的后身,“嗖”地一声放出第一箭。那箭羽势如流星,直奔李建成的后脑勺,恰好李建成又前行了一步,箭羽“噗”地一声穿透了李建成的喉咙,他未发一声,“扑通”一声倒撞马下。
李元吉拔出佩剑,拨开了飞来的箭羽,拨转马头,抢入左首的一条林间甬道。
同一个时间,玄武门处也正在展开激战。东宫两千多将士已冲到玄武门前,东宫副护军薛万彻指挥部分东宫将士抬着檩木向中门撞击。城楼上的常何、刘师立见对方来势凶猛,指挥兵士点起火把抛下,试图用火阵阻住对方撞门的步伐,见此举并不奏效,又指挥兵士向下张弓射箭,抛下灰瓶。薛万彻见状,一声令下,下面顿时也射上密密麻麻的箭羽。这样一来,城楼上的人可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又可以城垛作掩护,而城下毕竟人多势众,双方似乎战成平手,一时僵持不下。
此时的宫内林苑中,李元吉拨马进入了林间甬道,其间树枝低垂、花木茂盛,战马行了一段,被花刺刺得鲜血直流,行进速度渐渐就慢了下来。李元吉见后面追兵迫近,心中大急,遂弃马落地,没命地奔跑起来。
忽然,尉迟敬德黑铁塔一般挡在其面前。
李元吉将手中宝剑一横,说道:“尉迟将军,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缘何拦我?请放行,必有所报。”
尉迟敬德手持双鞭,慢慢向李元吉逼近,边走边道:“今日若不杀你,就会给秦王留下无穷祸患,此为公仇。若说私怨,前时我在狱中被‘披麻拷’用刑,也是拜你所赐。废话少说,来,出手吧!”
李元吉一咬牙关,挺剑中宫直进,大吼:“尉迟黑贼,本王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