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你的意思是,那公孙武达一张嘴同时能说出两样甚至三样的话来?三人口径一致,不正可证明那公孙武达原话便是如此么?”
李渊道:“二郎!你以为四郎的话没有道理吗?朕就觉得甚有道理!今日朕按问当事人,是朕提出来的,事先并未告知于四郎等人,四郎等人怎会知道?又怎会预先去串通?”
李世民道:“哼!处心积虑之人,当然会预先想得到!”
李元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谁处心积虑?”
李世民目喷烈焰:“你!”
李元吉一屈身子面朝李渊跪下:“父皇!他二郎属下之人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二郎非但不引咎自责,反倒倒打一耙,归罪儿臣,儿臣求父皇明察圣断,将犯上作乱之狂徒绳之以法!”
李渊摇摇头道:“唉,朕都让你们气糊涂了,按问到此为止。来人!”
四名侍卫快步进殿。
李渊道:“将忤逆犯上制造血案与漫骂诋毁朕之疑犯刘师立、公孙武达押至大理寺,命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共同审理此案,一当坐实,前者依律系狱,后者灭族!”
四名侍卫两人一组押着刘师立和公孙武达出殿。
李渊对李世民道:“二郎!你属下之人如此不堪,与你有莫大之干系!你暂且回你的弘义宫去,闭门思过,如无朕的特许,不得出宫门一步!”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李建成、李元吉看他们使其父皇李渊嫌憎李世民的阴谋已经实现,接着进一步向李渊进言削夺李世民的统兵之权。李渊按照他们的进言,将李世民手下干将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遣往外地或任都督或任刺史,又将李世民府中谋士房玄龄、杜如晦遣至国子学任助教,顿然使李世民陷入势单力孤的境地。
这日,李元吉又就如何扳倒李世民入东宫与李建成密谋。
李建成认为,驱散了李世民身边谋臣良将,如今的秦王府已是门可罗雀,成为空壳了,且看李世民近来并无异动,已成闲人一个,说明他已做不成什么事了。
李元吉却不以为然,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此前小弟也以为,趁着父皇对二郎心生戒意,你我兄弟向父皇进言,将秦王府文武僚属尽行遣散,使他二郎成为孤家寡人,他便无所作为了。现下想来,此一想是大错特错了。此举或许适得其反。”
李建成诧异道:“此言何意?怎会适得其反?”
李元吉道:“大哥,我问你,你东宫洗马魏征在此事上持何见解,你可知晓?”
李建成道:“魏洗马曾数言于我,若要坐稳太子之位,日后能顺利践嗣唐祚,便须除掉二郎。”
李元吉又问:“你是如何回应的?”
李建成道:“我说,兄弟相残,行此不义之事,实非我愿,要他以后莫再多言,他即拂袖而去。算来已有十多日未曾见到他了。”
李元吉道:“方才在进你这显德殿之前,小弟见到他了。他对小弟讲,这些日子你连连出拳,利用父皇权柄,将秦王府大部府属逐出府外,你自以为击中了李世民的要害。他魏洗马一见你得意之状,一颗心便沉了下去,涌上无尽的忧虑。他讲,正因你去除秦王府属,方埋下了巨变的祸根。那秦王能谋善断,意志顽强,绝不甘于被人摆布。殿下如今散其府属,必将益发坚其反击之心,不日之内,他定然有所动作。对魏洗马此一席言语,小弟亦深有同感。今日他遣兵马至营州杀了小弟人马,明日便会向我开刀,后日便将轮到大哥你挨刀了。大哥,你不能再迟疑了!当断不断,必为其乱,大丈夫行事当果决时必须果决。只有将二郎除掉,方可去除无穷祸患!”
李建成终于被李元吉说服了,接下来二人就如何除掉李世民计议了一番,互相提出了几套方案,但觉得都不是十分稳妥。
此时恰逢东突厥可汗郁射设率数万骑渡河入塞,攻打大唐西北边塞乌城,乌城守军接连送来三道告急关防,李渊便召集文武百官至太极殿,计议退敌之策。
端坐御座之上的李渊对下面百官道:“各位爱卿都说说,可有何退敌之策?”
李建成率先出班奏道:“父皇,儿臣以为,北境已有李靖、李世勣、李艺三员能将镇之,可令他三人发兵,以解乌城之围。不过他三人分屯各处,朝中须遣一人前往统御,以协调他们用兵。”
李渊点头:“嗯,朕命李靖等三人镇守北境,正是为防突厥南侵,如今果然用上了。太子,你以为遣谁为主帅前往呢?”
李建成瞥一眼李世民,又看李元吉,目光正与李元吉的目光相遇,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点头,于是李建成道:“儿臣以为,以往每临战事,多由秦王为主帅,然秦王现下正主持中书省事务,不宜分身,儿臣愿保齐王为此番出征主帅。”
李渊微笑着点头:“好啊,四郎以往多随二郎出征,该当单独上阵历练一番了。四郎,你以为如何?”
李元吉出班,朗声答道:“儿臣愿领命出征,定然不负父皇厚望。”
李渊道:“拟旨,授四郎为北征元帅,克日启程。太子、二郎,待四郎启程之日,你们二人代朕于昆明池设宴,为四郎饯行。”
李建成、李世民齐声道:“儿臣遵旨。”
李元吉又一拱手:“父皇,为保此战一战告捷,儿臣尚有一求。”
李渊问:“是何请求,且讲!”
李元吉道:“儿臣以为,秦王这些年来与突厥接战最多,其帐下将士能征善战,拨秦王帐下将士以资北征之军,当可保万无一失。”
李渊道:“好啊,只要能打胜仗,将士皆可由你调遣。二郎,你看呢?”
李世民跨前一步:“只要于我大唐有益,儿臣定当全力配合。只是如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等人如今散于各地,若猝然召之,恐一时之间不及赶到。”
李渊道:“不妨,可命其自任所直奔乌城,与四郎会合。待此战告捷之后,彼等依旧各归本职。”
李元吉先看一眼李世民,之后转对李渊道:“尉迟敬德以待罪之身闲在京师,然其为一员猛将,尚可一用,儿臣想将其一并带走,命其于战阵之中戴罪立功。”
李渊道:“朕方才讲了,将士皆可由你自行调遣,无须奏闻于朕。”
李元吉拱手施礼:“谢父皇。”
朝会一结束,李建成与李元吉一前一后走下太极殿外台阶。李建成稍稍回头,与李元吉互相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微笑。李建成回过头去接着往前走。
李元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哼!你倒是得意了。你身为太子,竟是这般无能。你不想让二郎重掌兵权挂帅出征,又畏敌如虎,不敢自行挂帅前去接敌,只得搬出我来与二郎相抗,可惜,这只是你自己的如意算盘。待你我联手灭掉二郎,你的太子之位恐也坐到头了,我灭掉你绝不会像灭二郎这般难!”想到这里紧走几步追上李建成,“大哥,晚间去你宫中讨杯酒喝,可肯赏脸?”
李建成:“四弟怎又说这种话,大哥说过,大哥的宫门对你永远是敞开的,到时大哥恭候便是。”
第二天晚上,李世民把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敬德秘密召到秦王府,神色严峻地说道:“四郎要统兵去解乌城之围,想你们几位都知道了。”
其他三人都点头。
李世民道:“四郎这一回既领敬德等我帐下爱将,又拨我精锐之士以益其军,其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暗藏甚大奸谋。东宫率更丞王晊密告与我,昨日散朝之后,四郎进入东宫,又召魏征入内,三人密议了半个时辰。四郎与魏征提出,四郎出征之日,我与大朗将在昆明池为其饯行,可预先埋伏下刀斧手,届时一拥而上将我斩杀。大朗初时尚犹豫,最后也从了两人之意,且对四郎说:‘将二郎斩杀于幕下之后,可奏闻父皇,就说二郎暴病而亡,父皇定然深信不疑。尉迟敬德等人皆入你手,要杀要剐皆随你意。’”
房玄龄道:“是啊,然后他们率大军折返城内,逼皇上授予太子国事,则大事成矣。”
李世民点头:“不错,大朗正是这样讲的。”
长孙无忌道:“如此看来,我们须抢先一步动手。”
李世民道:“骨肉相残,为古今大恶。他们既有此想,莫如俟其先发,然后我等以义讨之。如此我等师出有名,天下人只会耻笑他们。”
尉迟敬德急道:“殿下,如今祸机垂发,而殿下犹晏然不以为忧,纵使殿下能自轻其身,然将社稷宗庙置于何处?殿下若不先发制人,则必为人所制,交手受戮在所难免。”
长孙无忌紧接着道:“敬德的话切中要害,若不用敬德之语,我等必败无疑。”
房玄龄也道:“殿下,敬德与辅机所讲,确为至诚之言。现下情势已是危在旦夕,容不得一丝一毫犹豫了。当然,也不可操之过急,须慎之又慎。好在此前我们已经议出了眉目,现下只须敲定细节,再择定时日,即可举事了。”
长孙无忌道:“请殿下择定举事之日。”
没等李世民说话,尉迟敬德抢先道:“齐王已择定出征之日:六月初六。我等举事须赶在此日之前。”
李世民道:“好吧,六月初四非上朝之日,便初定此日吧。”
房玄龄道:“因太子怂恿皇上剥夺殿下兵权,以致殿下手中兵力与太子齐王所掌兵力相差悬殊,鉴于此,若想一举事成,便须以小搏大,不可专事于太子齐王,尚须控制皇上手中兵权,二者缺一不可。”
长孙无忌不无忧虑地说道:“宫城守卫众多,东宫与齐王府宿卫亦甚众,以我们府内这点人马,实难与之相抗,又如何以小博大呢?”
李世民道:“若要以小博大,举事地点至关紧要。”
长孙无忌问:“什么地点?”
李世民道:“玄武门!”
长孙无忌一扬双眉:“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