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瞎子一抬眼间望见从南面跑过来的虎子,马上抬手朝虎子一指:“那男童每日与女童在一起玩耍,他定知女童现在何处。”
几天来,虎子因受老虎惊吓发起高烧,这两天虽然退烧了,他娘也不让他去游泳,只让他在家养着。他在家里哪里待得住?今天趁他娘去野外拾柴了,他奶奶也出去方便了,就偷偷溜出去跟小亮和娴儿一起游泳,又怕他娘回来发现他往外偷跑而挨打,游了一会儿就先自跑了回来,碰巧就遇上了尹何一伙。
尹何对虎子道:“来,小孩,你讲,每日与你在一起玩耍的曹家女童现在何处?”
“虎子,”王婆婆朝虎子递个眼色,“不当讲的可莫要乱讲啊。”
秦瞎子对王婆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个臭老婆子,若再多嘴多舌,便把你的嘴撕烂!”
虎子瞪着一双惊异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王婆婆。
王婆婆又对他使眼色。
尹何对虎子道:“你讲啊,曹家女童现在何处?”
虎子摇摇头:“我未曾与她在一起,我不知道!”
“哼!他每日都与那女童在一起,今日必定也是在一起的,他来自何处那女童便会在何处。”秦瞎子抬手一指虎子跑来的方向,“他是自那边跑来的,我等沿他来路去寻,定可寻到!”
尹何一挥马鞭:“走!”
尹何等一队人马沿着虎子的来路一路向前飞驰,渐渐地,已能望见对面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到双方距离更近时,已能清晰地辨别出对面的两个身影的面目和身形了。
秦瞎子微微睁大眯缝着的双眼,对尹何道:“大人,对面那女童正是我等要寻找的女童!”
当双方只有十余步之遥时,尹何一勒马缰停住脚步,对手下一名府丁道:“下去!将女童拽上马来!”
那府丁下马奔向娴儿。
此时忽从斜刺里冲出一人,一个箭步冲到府丁和娴儿之间,大喝一声:“住手!你等何人,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来人正是姜忠。他是在龙河湾镇街上与从该处路过的尹何一行人马不期而遇的。一当见到这一行人马中的秦瞎子和陆野,他马上明白了这伙人的来意,于是施展轻功跟踪来到这里。
尹何乍见姜忠就一愣:“你是何人,胆敢阻挠本大人之公干?”
姜忠鹰隼般的眼光直射尹何:“公干?此女小小年纪犯了什么罪,要你等来拿她?”
“那本大人便告知于你,”尹何用马鞭一指娴儿,“此女乃命案罪人之女。其父祖犯下灭族之罪,本大人奉命前来缉拿!”
姜忠双眼一眯:“这可怪了,此女本是贫苦渔家女儿,何来命案罪人之女一说?”
秦瞎子赶紧接过话头:“此女乃八年之前其养父于海上商船中抱养的,其亲生父亲即八年之前杀害国舅爷的命案罪人,早已被官府斩决。”
姜忠利剑般的目光直直刺向秦瞎子,冷笑一声:“你说此女是其养父于海上商船中抱养的,可有凭证?”
秦瞎子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阻挠尹大人之公干,还敢索要抱养凭证?”
“你问老夫是何人么?若由老夫回答你等,恐你等不信,老夫便让孩子来说。”姜忠说到这里转对娴儿道,“孩子,我是何人,你可认识?”
娴儿看看尹何再看看秦瞎子,最后向着姜忠呼唤一声:“爷爷!”人已扑向姜忠,一头扎到姜忠怀里。
尹何对秦瞎子道:“这……这,你当怎讲?”
秦瞎子高声道:“大人,此中有诈!四年之前,在下曾为尹府缉拿此女,中途被这老丐抢了去,这老丐还一脚剪伤在下一条腿。日前夜晚在下与陆贤弟至女童家中将女童拿取到手,又是这老丐于途中将这女童抢了去,且将在下痊愈腿脚再度踢伤。这老丐与女童之间已是勾连密结,叫一声爷爷,又有何怪?大人且听在下一言,务必先将此女拿下,再让证人指证,方属稳妥。若此时放走了她,待其逃逸隐匿起来,那时再拿她,可就迟了。”
尹何道:“此言有理,小的们,速将老丐轰走,将女童拿下!”
七名府丁一起下马,奔向姜忠和娴儿。
姜忠大喝一声:“慢着!”
七名府丁均被姜忠凛凛气势镇住,一下子都停住脚步。
姜忠威严地说道:“无凭无据拿人,便是强抢民女,依《大唐律》,当斩!”
尹何一愣:“你这叫花子,还知道什么《大唐律》?”忽然回过神来,对众府丁道,“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快快上去拿人!”
五名府丁向姜忠和娴儿扑去。姜忠略施拳脚,便把其中两名府丁打倒在地。
尹何高喊:“杀了他!杀了他!”
另外三名府丁一起抽出腰刀杀向姜忠。姜忠赤手空拳与其厮杀起来,很快把三名持刀府丁打倒在地。
尹何气急败坏地对庞校尉、敬副尉喊道:“庞校尉、敬副尉,还等什么?给我杀!”
庞校尉拔出佩刀朝着姜忠一挥,对众士卒喊道:“上!”
众士卒一起拔出腰刀涌向姜忠。
此时,忽有三十余名手拄枣木棍的乞丐蜂拥而至,为首的正是刘师立,其后是公孙武达,这三十人走马灯般往来穿梭于姜忠、娴儿与众士卒之间,口中念念有词:“凭据,凭据,凭据,凭据……”
众士卒一时都愣住了。
尹何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一群叫花子,胆敢来搅扰本大人之公干。再不滚开,本大人要大开杀戒了!”
众乞丐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仍不停地来回走动,齐声反复念叨:“凭据,凭据,凭据,凭据……”
尹何对众士卒怒喝:“还不给我快动手,杀!”
众士卒对众乞丐举刀欲砍,此时一声尖利的唿哨响起,众乞丐一起双手举棍飞舞起来,只听那枣木棍舞出的嗡嗡声响成一片,三十人的棍舞舞得只见棍不见人,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众士卒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尹何对在一边站立的庞校尉、敬副尉高声道:“庞校尉、敬副尉!怎不命众卫士动手啊?齐王殿下遣你等至此,是要你等来吃干饭的?你们二人给我一起上!”
庞校尉举刀高喊:“弟兄们,杀!”
庞校尉、敬副尉与众士卒一起挥舞刀剑杀向众乞丐。
此时又一声呼哨响起。众乞丐纷纷举棍与众士卒厮杀起来。刘师立紧紧咬住庞校尉,公孙武达紧紧咬住敬副尉,捉对厮杀。乞丐一方本来人数就较对方为多,武功更是胜过对方一筹,直杀得对方连连后退,其中有数人被乞丐枣木棍击中,疼得呜哇乱叫,最后纷纷四散奔逃,就连庞校尉和敬副尉也被刘师立和公孙武达打得夺路而逃。这时候刘师立停止追击,把右手拇指和食指杵进嘴里打一声呼哨,公孙武达和众乞丐即停止追击,返身回到尹何与姜忠、娴儿中间。接着,刘师立又打一声唿哨。众乞丐复又穿梭般来回走动,口中齐声念叨:
“凭据,凭据,凭据,凭据……”
尹何气急败坏地对呆立一旁的五名府丁道:“走!去寻人证杜朗!”
说罢收集被打散的众士卒,一行人马向着西南面打马而去。
刘师立来到姜忠面前,摘下头上戴着的花白蓬乱的假发,问道:“老人家,可还认得晚生?”
姜忠摇头。
刘师立道:“八年之前,晚生一行于蓟州盘山曾与老人家见过一面。如今老人家面目虽已迥异于当年,但凭老人家一身英武之气,晚生还是认出了老人家。怎的,当年见面情形,老人家不记得了?”
姜忠缓缓地点了点头。
刘师立道:“近日,那国丈尹阿鼠得到密报,已故曹仁鸿将军父子遗孤还活着,就在这平州沿海小渔村,便遣方才那一干人前来追杀。秦王殿下闻得此讯,速遣我等一行前来施救。切望老人家助我等一臂之力,协助我等寻到曹将军父子遗孤,好留住曹将军一条根脉。”说着一看娴儿,“不知面前这女童是否便是我等要寻觅施救之人?”
姜忠道:“方才老朽已对离去的那一干人讲了,此女乃本地渔家女儿,老朽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