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起来，走进一身深青色掐花对襟夹袄的周嬷嬷。
春夏芍药两女笑着半福了身子，“嬷嬷好。”
周嬷嬷只是瞅了她们一眼，略微点了点头，挑高了眉眼笑着看向坐在红木扶手椅上的凤九福下了身子，“老奴给九姑娘见礼，九姑娘安好。”
“嬷嬷赶紧起来，您可是祖母身边的，应该是我见礼才是。”
“姑娘客气了。”
其实没等周嬷嬷福下身子，芍药已经在凤九的眼神示意下伸手扶了周嬷嬷坐在了紫檀木的大方凳上，春夏捧了茶递给周嬷嬷，“嬷嬷您请用茶。”
看着周嬷嬷抿了两口茶眸光微闪再次注视到她身上，凤九笑笑，“嬷嬷有什么事吩咐小丫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嬷嬷过来，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不成？”
“回姑娘话，老夫人吩咐老奴给姑娘送来了几样东西。”她把放在桌案上的红檀木方盒双手捧了递给凤九，满脸的笑，“老夫人说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喜欢，就是看不过眼以后日子还长着，留着打赏也是好的。还有，”她顿了一下后才接着笑道，“老夫人还让老奴过来看看姑娘可有什么东西缺的少的，请姑娘一定别担心什么，只管着和老夫人开口说，和老奴说也成，到时侯只管着老夫人给您作主。”
“九儿多谢祖母的恩典。”
凤九笑笑，顺着周嬷嬷打开的盒子看了过去。
满满一盒子的珠宝首饰……大串的东珠好几串，另外珠钗步摇无数，甚至还有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满盒子金灿灿的光晃的人双眼发晕！
这应该是老夫人的私房了吧？
眸光稍转一片波光潋滟里，她伸手把盒子盖下，慢慢推到周嬷嬷的面前，缓缓一笑，眸光淡淡的望定了周嬷嬷，“还请嬷嬷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祖母心疼九儿，我心里有数。可这些东西都是老夫人收了多年的念想，本身的意义太贵重了，九儿实不敢收。”无功不收禄，老夫人给她的添妆可是早在婚期才定的时侯就已经送了过来，这会又让人送来这么一匣子价值不菲的珍珠宝贝……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因为这些东西而拿捏住了。
而且事实上她也是真的并没有多看重这些。
钱嘛，她只要活着总可以慢慢赚的呀。
“可是姑娘，这可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那就请周嬷嬷帮我多谢老夫人了，一会我会亲自去给祖母道谢的。”凤九朝着周嬷嬷笑的意味深长，亲自把盒子放到周嬷嬷的手里，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扼然，她咪了咪眼，端起面前的茶轻呷两口，眸光一转看向一侧的柳儿，“柳儿，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回姑娘话，才找到，正想着一会和姑娘回呢。”
这是在赶自己了么？
周嬷嬷笑笑，眉眼不显半点，忆及自己在清心院出来时老夫人有些怪异的脸色，她索性双手捧了面前的檀木盒子朝着凤九福了福身子，“那老奴告退，只是老夫人那边怕是还得姑娘亲自过去一趟。”
“我晓得，晚上我会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看着周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凤九皱着眉把目光睇向窗外开的正艳的两盆水仙，不管凤老夫人在想什么，很明显她是看在华二的面子上，她如果现在接受那些东西了，怕是以后有的麻烦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先晾着的好！
清心院，凤老夫人看着周嬷嬷笑的高深莫测，身子靠在绣了五福连字的引枕上，慢慢捻了腕上的佛珠来回的拨动着，斜斜挑了眉慢条斯理的笑着，“九儿真是那样说的？”
“可不是来着。”周嬷嬷满脸带笑，半蹲了身子在脚踏旁，手里拿着美人捶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帮着老夫人捶着腿，听到老夫人的话她半仰了脸笑着看过去，“九姑娘说虽是长辈赐不敢辞，但这些都是老夫人您多年来的念想，东西贵重且不提了，单就这其中的意义她就不能收下，还说老夫人待她好她自是知晓，却不能恃宠而娇，而且姑娘还说一会要来给老夫人您道谢呢。”
阳光自外头的窗棂里打进来，铺满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侧黄梨木条案的桌子上有檀香袅袅起浮，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肺，靠在大引枕上的老夫人似是睡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半响没出声。
可熟悉她的周嬷嬷却知道老夫人并没有睡着。
而且老太太这会一定在想什么。
应该是和九姑娘有关吧？
周嬷嬷眸光一闪，缓缓敛下了眉眼。
凤府大房连添了三个小主子，虽然是庶出，但这几年府里都没添什么人，大房三房两边都是独一个的嫡孙，可辰哥儿也好纯哥儿也好两个也都不小了，这么一下子得了两个孙女一个孙子，其中还有一对是龙凤胎，自然就有了几分稀罕，再加上上官夫人卧病在床，府里的风象竟一时颇有几分失重的感觉。
再加上凤大老爷又连着大半个月多没进过上官夫人的院子。
不过短短月余时间竟然不少下人都在传上官夫人失势。
转眼进了腊月，十二月的天气温低的要命，站在外头似是呼口气都能结成冰，外头屋子里火盆滋滋的燃着，上等的银霜炭燃起来不带一点异味，这会正有一个小丫头拿了银钩子拨弄着，没一会就燃的愈发旺了起来。
凤九靠在临窗的榻上看着面前的集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窗外不时有风敲打在窗棂上噼哩啪啦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