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深青色挖云鹅黄片金翟服华衣的上官夫人端了精致的茶盅轻轻喂了两口,略微坐直了身子,抬头便看到红木折叠架镜台上的妆镜,露出那张保养精致的脸,她轻轻的挑了下眉,镜子里那张脸也挑起了细长的眉,朝着她幽幽的掀唇叹了口气。
是她在叹气!
可眉眼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犀利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家是她拼斗了十余年辛苦维持下来的。
十几年来她付出自己的青春,用自己所有的心血尽力维持着这个家,把一切做到最好,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双儿女么。
现在眼看着凤十已经是这样,那余下的就只有一个儿子了。
辰哥儿还小,可是她会帮辰哥儿看好这个家的!
听着外头小丫头们的欢呼声,上官夫人眉角一紧,脸上显出几分凛冽,不就是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么,哦,对了,是家里又多了两个庶女一个庶子了。
想来最高兴的是那对母子了吧。
刚才周嬷嬷怎么说来的,是大老爷说的多发一个月的月银吧。
一个庶子就高兴成这样?
她撇撇嘴无声的冷笑两下,就这么高兴呀。
才落地的孩子罢了。
还不知道养不养的大呢。
陶然居,凤九轻轻的敲着面前的黄花梨木束腰小炕桌挑高了细长的眉咪着眼看向春夏,“夫人有什么动静没有?”一下子多了二个庶女一个庶子,上官夫人真的能容的下?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心头是真的有些疑惑的。
在前世的记忆里,彤姨娘确实是怀了双胞龙凤胎,也是这个时侯生下来的,可怀着孩子的期间和上官夫人之间却是波折不断,好不容易到了发作的时间又是难产,两个小孩子才瓜瓜落地,最小的那个儿子一张小脸憋的紫里透红,连哭都没哭一声根本就是个胎里死的!
可这一世,她所知道的事却在这里有所改变。
这个男孩竟然活了下来。
轻拈了块菀豆糕放到嘴里慢慢嚼了,又接了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手,待得小丫头重新给她续了茶轻喂了两口,一侧狻猊香炉里上好的檀香袅袅浮起,她来回的把玩着手里的描梅紫砂小茶盅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
也难怪会出现这样的差异了。
上一世在凤府上官夫人可是贤名在外,极得凤老夫人母子的心,就是阂府里的奴婢下人都觉得她是个极好说话的主子,可这一世呢,因为种种事情,再加上自己几次在暗地里的推波助澜,上官夫人终于惹得凤老夫人在心里对她起了隔阂。
不然也不会有凤老夫人亲自打理府里事情,上官夫人装病的事了。虽然只是暂时的,凤老夫人心里对上官夫人的不满也差不多就那么指甲盖大小。
这种不满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可这在前世凤九的记忆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才换下来的软门帘一晃,走进来一脸欢喜的芍药,手里捧着一个针线箩,里头有大红的金的银的各种丝线,都是上好的,是芍药带着柳儿两人出去在应天著名的绣坊转了好几天才淘回来的,是准备给凤九绣嫁衣用的,看到凤九和一侧坐在脚踏上正坐针线的春夏朝着她望过来,她抿唇一笑,对着凤九福了福身子,“姑娘您看,终于找到同之前一模一样的绣线了,奴婢已经全买了回来,这两天我和柳儿把线分好了,姑娘就可以动手绣了呢。”说着话她嘟了嘟嘴,不满的皱皱眉,要不是姑娘把以前那嫁衣让给了五姑娘,这会哪里用得着这么脚不沾地的忙着又是找线又是选料子的,“姑娘一定要绣的比咱们以前那件更漂亮更好看,到时侯姑娘穿上它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成了,你和柳儿两个人看着办就是了。”
“可是姑娘……是。”
芍药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屈膝应了个是字。
对着那托盘里金光刺眼的金丝银线,凤九瞟了一眼就移开了。
不过就是件嫁衣罢了。
她的幸福与否如何能指望的上它?
上一辈子她的嫁衣当时穿了谁看了不羡慕眼红,就是几个刘家待嫁的姑娘都在她过门后或明或暗拐弯抹角的打听了好几回,甚至有两个开口和她把她放在箱子底的嫁衣借了出去让绣娘描着去绣了。
就是这样漂亮的嫁衣,她幸福了么?
摇摇头抛开脑子里的往事,眼角余光瞟到不远处正在和柳儿分绣线的两个人,凤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那绣线是绣嫁衣的,想到嫁衣自然就想到了华二和她的这桩婚事。
华二到底在搞什么?
这桩婚事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不应该答应的。
可现在他不但一口应下了,还痛痛快快的定了婚期。
她在梦里都觉得诡谲。
这个华二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呢。
凤九伸手揉揉眉心,她是越想越不安。
明年的三月初九是老夫人凤大老爷及华二一同定下的婚期。
可笑吧。
从下聘到请期问吉,她的婚事却没有人问她一句话。
“姑娘,老夫人屋子里的周嬷嬷过来了。”
外头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凤九挑了下眉,周嬷嬷过来了?
“赶紧请。”
芍药春夏柳儿三人都站了起来,芍药放下手里的绣线上前扶了凤九帮着她坐好,春夏则利落的帮着她挽好了发,柳儿已经笑着亲自打起了软绸缎的帘子,“嬷嬷您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