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部,云起带着一颗怀念之心,前往西部,一行人仍然乔装打扮,沿途遇上村庄,便会前去打听百姓生活。白云倾心云起,却没随行,只想酿酒,云起舍不得美人,却又不得不巡察,想着回都城后再来南部。
王三这颗毒瘤被拔,早就传遍都城,各地官员对镇殿将军自然就多了畏惧之心,不敢怠慢,快速的打理府县之事,忙碌一片。加之太平王的公文发到各地,云起作为钦差巡视,有先斩后奏之权,百姓们有了做主之人,若是官员有枉法之为,百姓可拦路告状。
明察暗访,除破浪与闯浪随行外,云起放起了烟雾,令其他人打着钦差的旗帜在大路上行走,他则走小路,到各村庄走访。
第二日,便到达一个叫周庄的村庄。
与其它村庄不一样,周庄的壮汉较多,种了稻田,附近的几个村庄包括周庄,是水国西部唯一产水稻的地方。由于国令不允许荒地,也没有征集种地的男丁造岛。然而,水国的主食大多以面食为主,农户都以小麦为主,水稻乃稀有之物,因此种水稻还会有扶持,每亩都会有一两银子。
为了让水稻种得更好,户长以下还设立了一名甲长,月俸五两,甲长定时敦促农户种田,还要把稻子统一送到朝廷的粮仓当中。粮仓最小的官是仓长,负责一个粮仓的记录,最大的官是粮官,还有主薄量官运官等。水国有大小的粮仓百余座,最大的便是南部粮仓,可屯粮千万石。
正值水稻出穗的季节,农户们只需要管好水渠里的水,不让稻子受虫灾,根本就等秋收了。然而,周庄的田梗上,却看不到农夫们的影子,更看不到甲长。
云起找到一名叫乐喜的农户,得知周庄自去年起,农户们就再也没有收到朝廷给的银子,甲长的俸银也减少到三两。然而,朝廷的银子已经拨付出来,为何农户们都没有拿到银子?
乐喜有十亩田,每年应拿到十两银子,前些年送粮食到粮仓,还会领到十两赏银,但从去年开始,十两银子没了,粮食送到粮仓也没有了赏赐,十亩地只能有一亩用来一家人的生计,如果收成不好,还得倒贴。
走进乐喜家里,一贫如洗,四个孩子见生人来,都躲进了屋,乐喜的妻子则拿了白水来待客。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叶,只有开水,贵客莫怪。”乐喜喝着水,脸色有些尴尬。
云起口渴,喝了一口水,有些清甜,心里却为农户们叫起苦来,在水国,农户并不是卑贱的职业,因为水国的土地很少,大多是渔民,能有一块地种,那是一种幸运。而今在西部,农户们却过得如此清贫,想想都城的繁华,想想富足的日子,农户的现状也就是下等人的生活了。
“老大哥,这一亩的粮食,够你一家人的生活吗?”
“哪够啊,我还有年迈的母亲,一家七口人,近几年收成不好,虽说是给了银子,却不是全数,还要孝敬粮官,这才少缴些粮食,不然早就饿死了。”
“只有这么点银子,为什么还要孝敬粮官?”
“不孝敬,就说你的粮食不好,就要多缴粮食,收成好时,一亩粮能有三石半,差时才一石,好与坏,全凭粮官一张嘴,让你缴三石,你就得缴三石,那些给了银子的,就只交一石,十亩就只交十石,不孝敬的就交三十石。”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朝廷明明给了农户每亩一两银子,足以生存了,粮仓也要奖励农户,没想到,粮仓把银子给扣下来不说,还要农户上供,这着实令人气愤,这些人,坐在粮食堆里,却不知百姓的死活。”
“可不是,连甲长们都不想干了,别说咱们这些老百姓,甲长们原来每月有五两银子,现在每月只有三两,还得上供,谁干啊,不过,这日子也比咱们好,那些在粮仓有后台的甲长,日子过得也舒服。”
“后台,甲长们都有些什么后台?”
“这么说吧,如能花银子,在粮仓就能找到后台,好处自然就多。”
“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找到后台?”
“至少也得两百两,如要结交上粮官,估计得上千两。”
“看来,这水国的粮官,比太平王还富裕。”
“穷了农户富了粮官,我听说咱们水国有个大将军,是冰王的钦差大臣,正四处微服私坊,要是能到咱们周庄来看看,说不定,能替咱们这些农户说几句公道话,我们不求惩治粮官,只希望朝廷能够多分两亩田,能让我们吃饱饭,不给两亩,多给一亩也可以,孩子们还在长个头,饿得都皮包骨头了。”
“是啊,对老百姓来说,一亩地就够了,可对那些贪得无厌的粮官们来说,一千两银子也不够,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还要剥削老百姓,实在该杀。”
闯浪在集市买来酒肉,又给乐喜的孩子们买了不少糕点,一家人坐了下来,孩子们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饱餐了一顿。临走时,云起又给了乐喜五十两银子,让乐喜安心种地,过段时间就好了,他在朝中认识几个朋友,会把周庄的实情禀报给冰王。
从乐喜家里出来,云起又到稻田边上走了走,只见稻田里青青一片,沟渠里的哗哗水声,让云起心里波澜起伏,以前自己的村庄,大家的日子过得非常的幸福,养猪的杀猪时会给邻居家一块肉,种果树采果时会送一大筐果,打渔的会送鱼,户长也都像亲人一样,为何在这周庄,却变得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无情。
破浪与闯浪四处打听回来,得到的答案与乐喜说的差不多,二人都惊讶了,说王三是恶霸,这西部的粮官,却胜过王三,他们不但私吞朝廷的银子,还剥削老百姓的血汗钱。
来到集市上,并没有南部那么繁华,倒也有些酒楼客栈。云起选了一家像点的客栈住了进去,让伙计送些饭菜。
不一会,伙计端来酒菜。
云起不由得问:“伙计,怎么没有米饭?”
“米饭?”伙计有些惊讶的说:“客官你是外地人吧,咱们这里有规矩,平头百姓吃米饭是要犯事的,再说了,上哪找米去。”
种米的却没米吃,这是什么天理。
不一会,掌柜到了房间,急忙给客人赔罪:“几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真没有米饭,今晚的饭钱不收,就算我请几位的,几位客官是外地人,明儿出了店,可不能再乱问了,要让人听见,就麻烦了。”
闯浪问:“这是什么道理,要碗米饭吃还能若麻烦,掌柜的,你倒是给说说。”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你们不知道,西府来了个知府老爷,要查什么粮食的事,说是不能贪污,每家都不能有米,要是有米就要抓起来,几位要是满大街的找米饭吃,那还不得被抓起来。”
云起好奇的问:“掌柜,听你这么说,这新来的知府倒是个好官,一来就查粮食的去处。”
“什么狗屁好官。”掌柜说:“他只知道查老百姓,也只敢查老百姓,这官官相护,客官你想想,老百姓家里的米是怎么来的,那是买来的,农户家里有的,也都是自己种的,老百姓家里有米,就是犯罪了,为什么就不去查查粮仓,我可听说,那里有很多都是空的,那些官员为了应付,就往里放石头,有人来查,敲粮仓,里面沉沉的,就说有好多的粮食。”
破浪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掌柜说:“千真万确,几位看起来也不是常人,你们可以悄悄的打听打听,那些粮官知道钦差大臣要来,放出话来,哪个农户要是敢乱说,以后就别想种田了。”
送走掌柜,云起有些按捺不住了,南部有恶霸,西部有贪官,这水国难道就没有一片纯洁的土地了,人人都说水国繁华,都说水国富有,都说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如今看来,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
“尚书大人,你火速到西府,去看看那个叫离十的知府在干什么,让他把名册拿出来看看,这西部到底有多少粮官,通知下去,丑时我到最近的粮仓视察。”
破浪领命而去。
想了一会,云起又令闯浪安排人手,除了带来的侍卫,把西部的侍卫也调动起来,丑时前把守各粮仓,不让任何人出入。
出了客栈,云起四处走走,一名酒客从酒馆里出来,差点撞上墙,云起眼疾手快,拉住了酒客。酒客却不买账,吐着酒气说:“你这人,为啥拉我。”
“我不拉你,你就撞上墙了。”云起没好气的说:“怎么,还拉错了不成?”
酒客说:“原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新来了个知府,不准老百姓家里有米,这是什么法令,你去给他说说,钦差就要来了,当心他的狗头。”
云起说:“你恨知府,他和他有过节?”
酒客似乎清醒了,盯了云起一眼,又醉了的样子,说:“过节,何止是过节,我和他还是兄弟呢,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八九便是我。”
八九不离十,听起来像两兄弟,但谁又会相信一个酒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