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点了沉香，袅袅的烟从大鼎中升起，萧婵望着那烟出神，目光从苏姑姑身上掠过，见苏姑姑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萧婵有些怔忪，她已经跪下了，如果这个时候起身会不会不太好，再者太后早就已经看她不惯了，而且万一太后这会儿醒了，发现她正好站起来呢？
一直以来萧婵都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可是嗅着这沉香，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一下子想的就多了，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错过了站起来的最佳时间，便一直都只能跪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萧婵的腿已经站不住了，她开始头晕眼花，禁不住甩了甩头，微微动了动身子，正巧太后便醒过来了，她听见榻上的太后唉了一声，连忙跪好。
“哀家睡了多久啊！”太后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姑姑连忙凑上去，笑着说道：“太后今儿睡得好，睡了一个时辰呢！”
太后也笑了笑，苏姑姑帮她捶了捶腰，太后这才注意到下方跪着的萧婵，愣是好像才发现她，“哟，怎么婵儿来了你们也不叫哀家一声，婵儿久等了吧！”
萧婵不敢不满，只是在心中腹诽，可不嘛，等了二刻钟了，但是面上却是微笑道：“婵儿给太后请安，等得不久，太后您睡得舒心，婵儿就开心。”
太后微笑着对苏姑姑说道：“萧美娣果然懂事啊！”
于是便叫人给萧婵赐座，萧婵有些摇摆着站起了身子，一旁的紫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萧婵，正巧太后瞧见了，目光不由得朝着紫苏多看了两眼，道：“这是紫苏吧？”
紫苏听见太后点名自己，连忙走到太后跟前跪下，“奴婢紫苏，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点头，道：“你在哀家宫里呆过几年，哀家见你懂事机灵，就拨给萧美娣了，如今你跟着萧美娣，也有一年多了吧？”
紫苏恭敬地答道：“回太后的话，奴婢跟着萧美娣，足足一年八个月了。”
太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们嫁给太子，也有三年了吧，但是就盼着你们早点怀上孩子，我也好早点抱上曾孙，可是现在发现你们三个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生了陶陶。”
萧婵非常恭敬地听着她说话，太后年纪大，说话很慢很慢，“对了，哀家许久没有见到陶陶了，今天晚上让苏嬷嬷去把陶陶抱过来给哀家看看，让陶陶在宫里多待几天。”
萧婵点点头，没想太多，“是。”
太后又皱了皱眉，朝着萧婵打量了几眼，“按道理说太子最宠你，怎么你这肚子，自从生了陶陶以后，迟迟就没有动静了呢？”
萧婵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以往慕容琛在床上是高手，知道怎么避免女人怀孕，但是现在俩人感情很好，没有怎么注意这方便，可是萧婵就是怀不上孩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婵看过一些关于后宫的史书，知道有些东西女人不能吃，否则可能会伤害身子，怀不了孕，萧婵也非常注意饮食方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慕容琛又没有问题，她也生过陶陶，按道理来说身体也没有问题。
萧婵道：“可能是时间未到，不可操之过急。”
太后点点头，“既然你这边时机未到，那为何不多劝劝太子，让他给别人一些机会？这话，哀家应该不止一次对你说过吧？”
萧婵方才跪得久了，恰好这又是该午睡的时候，头有些晕，恍惚间记得太后和锦乐妃都这么对自己说过，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也不可能永远被独宠。
可是只要有被独宠的时日，谁不想拥有呢？
萧婵道：“是，太后教训的是，婵儿一定铭记于心。”
太后却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严肃，“哀家看你是没有记住，否则也不会像这样再三犯错。”
萧婵一怔，连忙站起来，朝着太后跪下，语气紧张，“臣妾惶恐，请太后指教。”
太后道：“太子为你做过的事情，哀家都已经知道了，你自己一一说来，自己招认，若有半句虚言，哀家绝不饶你。”
萧婵低着头，眼睛望着光洁的地面，一时之间千头万绪，脑海中一万个念头闪过。
太后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只是在吓唬萧婵，逼她讲出过去的那些事？
她藏在袖中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有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间一晃而过，耳畔只有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太后见她一直不作声，微微拧眉，“怎么你还在想怎么说谎吗？如今太子肯定是没时间来救你，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吧！”
太子在沈府做客，眼下的确没有谁可以救她，只能靠她自己自救了，萧婵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太后可能知道的，已经知道的，她都说了出来。
包括那次的比试，慕容琛在慕容靳打伤他以前就受伤的事情，萧婵也说了出来。
但她没有把那件事情说得太过严重，只是轻描淡写便带过去了，等她三言两语说完以后，太后的神色十分难看，萧婵觉得周遭的气氛都诡异了起来。
太后忽然笑了一声，这笑声十分奇怪，轻蔑，嘲讽，释然，好像包含了无数的语气，令萧婵无法理解。
“太子果然是个痴情种子，居然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尴尬的女人，做出这种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出来。”
太后竟然称呼她为“来历不明，身份尴尬的女人”，在萧婵的印象里，太后一直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她的。
她有些彷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听太后说道：“好，萧婵，哀家果然是看错你了，你该知道，若不是太子护着你，单凭这几项，就是你十颗脑袋也偿不了！”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萧婵浑身一颤，却十分镇定，“太后若要嫔妾的命，嫔妾绝不会有什么不满，只是嫔妾有一事不明。”
太后拧眉，“死到临头你还有话要说？你说吧！”
萧婵理清思绪，道：“嫔妾纵然有隐瞒不报的罪名，可是太后为什么不查明妄图杀害太子的凶手是谁？太子是夏元国储君，身份尊贵，若不将这些人查明，追究责任，将来一定还会再度出手！”
太后冷笑一声，不屑道：“哀家当然会查明，只是你整日待在太子身边，太子遇到这样的危险你却知情不报，哀家如果不惩罚你，让其他人知道，以后都会纷纷学你的坏样！”
萧婵没有说慕容琛几次受伤都是为了自己，她此时此刻为了自保绝不能说！
萧婵仍然很镇静地说道：“太后言之有理，可是嫔妾也是为了保全太子尽孝道才会听太子的话，不将此时告知皇上太后，因为太子不想让您和皇上为他担忧，而且一旦动用皇室的力量，就会打草惊蛇，今后再难找到凶手了。”
太后不欲听她多说，“强词夺理！”
萧婵还想据理力争，可是却感觉衣袖被人拉了拉，萧婵用余光看去，只见紫苏朝她摆了摆手指。
紫苏的意思很明白，太后已经不允许她再多说什么。
萧婵觉得很痛苦，很无奈，但最后也只能说道：“都是嫔妾的错，请太后看在嫔妾侍奉太子多年的份儿上，宽恕嫔妾。”
她从前只求责罚，从不求轻饶，太后年纪大了，一心向佛，以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在后宫中杀伐决断，害死了不少嫔妃，现在她不愿意轻言杀人，于是说道：“你先回东宫吧！”
让她回东宫，却不让她回太子府，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萧婵不敢多问，遵命退下。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太后对苏姑姑说道：“去把陶陶抱进宫来。”
萧婵到了东宫瑶光殿。
她一个人坐在瑶光殿偌大的宫殿里，看着墙壁上裂开的缝发呆。
紫苏从外头走进来，也瞧见了这墙上的裂缝，连忙说道：“奴婢明日就去内务府，叫了太监来把这缝给补上。”
萧婵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带了些叹气，“不用了。”
紫苏有些怔忪地看着她，萧婵扭头，慢慢走到了一旁的藤椅边，藤椅上放了一张软软的毯子，毯子上面有细软的毛，她往上头一坐，便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她说道：“你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一定会来，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还不如不去，干嘛要讨这个没趣呢？”
紫苏半跪半蹲地守着萧婵，眼神中充满了难受和怜惜。
萧婵坐的这个位子，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光景。
她见窗外漆黑一片，不像太子府的东苑，一直都是很热闹的，太子府里，最近以来，最热闹的就是东苑，以往不常和她走动的那些小姐，见了她也会说两句话，虽然她们背地里总是瞧不起萧婵的，还有一些出身较低的小姐们，尽管依然瞧不起萧婵，但是跟萧婵在一起，她们会有一种优越感，因此也是愿意来东苑，找萧婵玩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唯一最让她牵挂的，就是慕容琛，还有陶陶。
萧婵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又呼出，她扭了扭头，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门口，道：“他们都走了吧？”
紫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解地问道：“主子，您说谁？”
“以前守在瑶光殿的那些奴才啊！太后这是要将我禁足在东宫，那些奴才，肯定走了吧！”萧婵怅惘地说道。
紫苏有些呐呐的，往窗外瞧去。
门口漆黑一片，以前都是有下人打了灯站在那里的，可是现在，却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