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经了昨天的水祸，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几处污渍。虽然早晨的时候她很经意地整理过，进这酒楼前也整理了一下，但脏污就是脏污，洗不了换不了还是在身上呆着。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掌柜正在看羽然和杏儿，也用着同样厌恶的目光。
“康子，咱们天顺德都是什么样的客人进门哪？就这样的人你还放进来？不怕让老主顾们烦吗？快点快点，赶他们出去！”李掌柜不耐烦地冲羽然他们摆摆手。
羽然想说什么，但看见雪薇向他使了个眼色，便耐住性子，三人一同走出门去。
“那个掌柜实在可恶！”羽然愤愤地说道。
雪薇沉默片刻，道：“也没什么。现在哪里不是看衣冠看脸面识人的？咱们落魄了，自然有人拿着当落水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但眼睛里却有一股少见的桀骜不逊。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饿肚子呗？”杏儿闻着路边烧饼铺里传来的芝麻和五香粉的香味，咽了一口口水。
羽然停了下来，望着一间人不太多的饭馆，出了一会儿神。
“潘公子，你怎么啦？”杏儿问道。
羽然道：“我有个办法，至少可以先混饱肚子。只是有点没面子。”
杏儿叹了口气，看了雪薇一眼，道：“我家公子说过，人要有骨气，不能食嗟来之食……”
“那霸王餐呢？”羽然觉得好笑，转过脸盯着杏儿。
“霸王餐……不算吧？是不是，公子？”杏儿笑嘻嘻地望着雪薇，眼神里满是哀求。
雪薇叹了口气。从昨天白天到现在，他们还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就是在楚家，楚家人留他们吃了饭，可那饭也是食不知味，更没有吃多少。再加上昨夜的惊险、挨冻，今早的“跋涉”，雪薇早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霸王餐……好吧。不算。谁让你们是两个人？”她嘟囔了一句，还是屈服了自己的肚子。
羽然微微一笑，道：“我还没说完。这样，咱们还能找份活。”说着，他便俯在雪薇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雪薇脸色转忧为喜，和他相视一眼，道：“那我们走！”
三人走进这间只卖早餐的饭馆。饭馆里，还有三四位客人，但他们也快吃完了，小二已经在收拾桌椅碗筷。
一见三人进来，小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问道：“几位，这边请，您要点什么？”
杏儿问了这儿的早饭，雪薇和羽然便点了三份面，两碟小菜。
雪薇点的是鸡蛋面，羽然点了肉丝面，杏儿则要了一份肉末面。不一会儿，面上来了，雪白的面条，碧绿的青菜，清澄的汤汁。
只是这汤太清了。
杏儿一见就叫了起来：“小二，这面里的肉呢？油呢？”
小二一指面上薄薄的一层浇头：“喏，这不是？”
杏儿夹起一小撮肉末：“就这么一点？”又看看羽然碗里的，也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根肉丝，若认真数起来，不会超过十根。
小二道：“别看肉少，味道好！你尝尝！”
杏儿还想说什么，羽然给她使了个眼色，对小二道：“好了，我们自己吃，你去忙吧！”
小二嘟囔了两句走了，羽然悄声道：“先填饱肚子，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杏儿也不再说话，扒了几口面，脸上也渐渐显出好看的样子。快吃完的时候，雪薇给羽然使了个眼色，羽然顺着她暗示的方向向小二看去，见他正盯着自己这一桌，目光里满是戒备。
羽然心中暗笑，故意放下筷子，叫道：“小二，过来！”
小二笑颠颠走过来，报道：“您几位吃完了？两碗肉面每碗二十文钱，一碗鸡蛋面十五文，两碟小菜一共二十文。一共五十五文！”羽然忽然顿住了。他本来想好了各种话，但听到这“五十五文钱”之后，所有的话都忽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他身上揣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腰上佩的剑上，任何一件用作装饰的宝石取下来都值千两万两的银子，可偏偏手里却连五十五文钱都拿不出来！
他忽然一阵心酸，看着眼前这个平平常常的店小二那张礼节性的笑脸，鼻子里有些异样。
“客官，五十五文钱，不多吧？”小二盯着他，嘴角还有笑容，可是眼里却变得发冷。
杏儿这时候开口了：“谁说我们吃了饭就要给钱？你说叫肉末面，肉末呢？那肉丝面的肉丝呢？鸡蛋面里就那么两根鸡蛋碎，也敢叫‘鸡蛋面’？再说味道，简直连刷锅水都不如！小爷本来一顿饭能吃两碗，你看看，你看看，这还剩了少半碗呢！不好吃，不给钱！”
小二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凶相：“说了半天，吃霸王餐是吧？要吃去找个大酒楼吃去啊，干嘛上我们这小破店来吃？哦，穿成这个样子，是怕被大酒楼的人赶出来是吧？鼻头捡着软的捏，过来欺负我们店小了？我打你们几个！”
雪薇忙叫道：“别，小二哥别生气。我们不能付账，可也不白吃你的。我们做工来抵，如何？”小二打量打量她，冷笑一声：“这店里我一个人干活就够了，你们三个来了，我干什么去？再说，哪有那么多活让你干，还不是白吃饭？”
说到这儿，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掌柜兼老板走了过来，道：“梁三，你先一边忙活去，我问问他们会干什么！”
老板将三人各自打量一遍，目光简直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细细打量完，他慢慢说道：“你们来吃霸王餐，怎么显得还很有理一样？以工抵账不是不行，可是看这主意出的这么快，怕不是早就想好了，来坑我的吧？”
羽然此刻已经将方才那点忽然冒出来的王爷的脸面重新丢到脑后，道：“确实想好了，不过不是来坑你的，而是来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老板上下打量着他，满脸不信。
羽然道：“若是我没看错，老板应该是觉得我们几个有意思才过来说话，肯定不是真的为了揍我们一顿然后把我们赶出去。”
老板微微一怔，笑了笑，道：“算你说对了。说吧，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羽然一指雪薇，道：“我这位小兄弟手艺很好，让他帮你做三天饭，保证你的店马上火起来。”
老板又看看雪薇，道：“他会做饭？唔，暂且信了。你和他又会什么？”他一扬下巴，指了指羽然和杏儿。
羽然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老板还会将自己算上，便听杏儿答道：“你看我们这位公子相貌不凡，一表人才，若是跑堂不是比你原来那个还招揽客人？至于我，我一直是给我家公子打下手的，还是在后厨帮忙。”
老板一听就乐了，但很快便绷起脸来，叫道：“梁三，算我们吃亏，把这三个混吃混喝的拿大棍打出去！”
梁三早就巴不得一声，忙在旮旯里拿了根大木棒子挥过去，喊道：“让你们吃白饭！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