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藏《画眉记》四折,演汉朝张敞代妇画眉事,依旧史翻成之杂剧也。作者陈培脉,字榕斋,清康熙时“□下”人。兹将本剧中之大要摘录如后:
京兆君张敞,字子高,退朝归家,见其妻枚氏理妆未毕,代为画眉。后二人下棋,敞见其妻秀色可爱,不觉心醉神移,竟输一局。后又饮其妻剩下之茶,枚氏怨其狎昵之态,责之。次日二人同游章台,见柳色甚美,遂问其妻云:“夫人,你看这杨柳儿,青的青得可怜,绿的绿得可爱,昔人称为风流树,信不虚也。”
章台携酒出迎者,有八十三岁老人安公及七十九岁老人杜叟;来献茶者,有吕态,殷娟,金七七,许娇娇四女子,均妓也。献茶毕,合唱《杨柳枝》小曲,曲曰:“杨柳儿青,向东风弄态儿妍,生就儿飘飘使人怜。春当三月天,枝枝叶叶鲜,细如丝,娇似黛,淡于烟。燕子莺儿,到此流连,暗情牵,王孙驻马鞭。仕女戏秋千,蝴蝶儿,对对穿来把两翅掮。一年又一年,金茧又吹绵。冶游人,沉醉在柳花儿边。冶游人,沉醉在柳花儿边。”枚氏听后,劝彼等“及早回头”,彼等立即悔悟,求判脱籍。
其时章台有偷盗数人,隐窥张敞为怯弱书生,全无威势,拟重理旧业,“依旧法做没本的生意”。不知敞此次出游,实欲探访绿林踪迹,暗中已嘱安公、杜叟传见酋长刘大彪,令其将功折罪,擒拿史雄、□武、章英、花岳等。众盗人认罪后,敞不加以死罪,因均悟过,愿洗心改面,学做良民也。敞为妇画眉及走马章台二事,为宣帝所闻,特差内监召敞夫妇入宫奏对。敞奏曰:“敢奏君王,夫妇恩私情最长,谐伉俪,百年偕老在闺房。几曾忘,国风好色非淫荡,琴瑟和鸣乐未央,妆台傍,偶然代画春山样,小臣无状,小臣无状。”枚氏奏曰:“敢奏君王,曾读鸡鸣昧旦章,刑于姜,周南雅化自闺房。日舒长,柔桑薄采行周道,黄鸟于飞值载阳。还堪赏,依依杨柳风流样,臣妾无状,臣妾无状。”
帝因彼二人奏对合宜,不加之罪,反赐金三十斤,撤御前奏乐,送归私第。
《画眉记》系写刊本,黑口,单鱼尾,左右双栏,半叶十行,行十九字,字旁有圈点,上栏外有批评,卷首有康熙丙申叶筠序,同岁陆珖序,又管永贤、宋志益、叶筠、许廷囗四人题词,卷末有周衮、杨点二人跋。据陆序及杨跋,则知榕斋所撰,尚有《花月圆》《题桥记》《旗亭会》《琵琶行》《红杏记》《西台哭》等剧,余均未见过。榕斋所撰之曲,总称《阑堂乐府》。
原载一九三四年七月六日《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