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显示是万小雯打来的电话,可是,说话的,却是她的妈妈,万明诚的前妻方茹。
“你好!你是程医生吗?我是万小雯的妈妈,方茹,我们见过面。”电话一接通,对方直截了当地做了自我介绍。
程欣语愣了几秒,才连忙客气地说道,“哦……你好!我是程欣语。”
“明诚在你身边吗?如果他在,不要让他知道是我给你打电话。”对方清晰的说道。
“哦,他不在。”程欣语笑了笑说道。
“那就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程医生,”对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想跟万明诚复婚,刚才跟雯雯商量了,我们俩都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帮上我,那就是你。”
“我?为什么是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呢?”程欣语被方茹的直率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里一下子有些乱起来。不过,对方的直截了当、不拖泥带水的爽快,倒是让她心里暗自欣赏。
“我跟雯雯聊了一上午,都是关于你的话题,”电话那一头,方茹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很感谢你,对雯雯的关心和帮助,我觉得,你也一样会很无私地帮助我,对吗?”
“哦,雯雯还是个孩子,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尽点儿力也是应该的,” 沉默了几秒之后,程欣语低声说道,“可是……可是对于你,我……我又能帮上些什么呢?毕竟,复婚这个事儿,是你们夫妻的私事。”
“明诚喜欢你,”电话那一头的方茹笑了笑,直言不讳,“其实我都不需要听雯雯跟我说那些事情,单单从那天你过来时,明诚的神色,我就明白个大概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遇到我以后,你再也没有来看过雯雯,连雯雯都能看得出来,你在回避我。我自己就更加确定了,看来,你对明诚是有些特殊的感情。”
程欣语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脑子里也嗡嗡直响,心里有种百爪挠心似的慌乱。她想辩白些什么,可是在直率的毫不避讳的方茹面前,辩白似乎是一种最无效的谈话方式。
正在这时,程欣语看见万明诚从大厅的一角走了过来,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好了,那先说到这吧,我现在有些紧急事情要处理。”她连忙说道,准备挂断电话。
“哦,我猜……是明诚过来了是吗?”对方犀利得毫不遮掩,“那行吧,回头我再跟你联系,咱们最好约个地方见见面吧。”
“那先挂了。再见。”对于对方说的见面,程欣语并没有表态,只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就在她说“再见”两个字的时候,万明诚已经在对面坐下了。
“怎么了?谁的电话?”万明诚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她自己也明白,此刻她脸上的红晕和紧张都一览无余。
“没事儿,一个朋友的电话。”程欣语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把手机放回包里。
此刻,她还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砰砰地狂跳着,脸还有些发热。程欣语的心里一阵茫然,自己现在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是一个阻碍别人夫妻重归于好的绊脚石吗?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被置于一个万分尴尬的境地,在这个境地之下,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万明诚看着她,笑了笑说道。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虑。
“行,走吧。”程欣语说着,起身穿上了外套。
“你慢慢穿,我去把账一结。”万明诚说着,拿起外套往收银台走去。
程欣语并没有跟他争抢着付账,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等万明诚结过了账,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饭馆,万明诚看了看身边的程欣语,一种疼惜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前这个已经人到中年的女人,脸色蜡黄而憔悴,鬓角的发丝已夹杂着些若隐若现的白发。
“欣语,你都有白头发了,”他扭头看着她,放慢了脚步,“人到中年了,咱们这个工作本来就很累,你平时也该注意多保养了。”
“哦,老了,青春不再。”程欣语笑了笑说道。心里有一股又温暖又伤感的情绪,渐渐地弥漫开来。
是啊,她有白头发了,早就有了。而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丈夫,从未发现过。她的疲惫、她的压力、她的情绪,他都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这样温存地跟她说句话,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以前,她一直认为,他的心,生硬而粗鲁。到现在她才明白,他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他没有把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留给她罢了。
他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留给那个女人了吧。当那个女人的心,移植进了许悠然胸膛的时候,他把最温暖的心又留给了许悠然。而她自己呢?作为他的妻子,她只是一个负责维持他的家庭完整,维护他的女儿在成年之前不会受到心灵伤害的道具吧。
想到这里,程欣语不禁满心怆然,眼泪悄然涌上了眼眶。
“欣语?怎么了?”万明诚停下脚步,惊诧又心疼地看着她。
“哦,没事儿。”程欣语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哗哗淌了下来。
万明诚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呢?除了努力克制着想把眼前这个女人揽进怀里的冲动,他什么都不能做。
“别哭,欣语,”迟疑了一下,他柔声说着,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摸索着找纸巾,“天这么冷,这么大的风,你这样一哭,脸就皴了。”
这里离医院大门不远,程欣语知道,她必须马上把眼泪咽回去,不然,让哪个同事看见了,就是说不清的麻烦。再说,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温柔关怀,她都没有资格拥有。他和她之间隔着现实的铜墙铁壁,她是有家庭的女人,而他,正有与妻子破镜重圆的机会。
她低了头,从包里抽出纸巾迅速地擦去了眼泪。然后,仰起脸看着他。这一刻,她与他默然相对,咫尺天涯。
“没事儿,忽然就想发点儿神经,”她莞尔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走吧,快到上班时间了。”
万明诚没有说话,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两个满怀心事的人,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各自避开对方的目光,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罗砚成正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仰面靠在转椅上接着丁原打来的电话。
丁原的话音中,夹杂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显然正走在路上。
“罗罗,你猜我早上在花店门口,看见个什么东西?”电话那一头,丁原买着关子,但是,不等罗砚成说什么,就又急着自问自答了,“我看贴着一张挺大的彩页,占了有半扇玻璃门,上面的广告语才有意思,‘有故事的女孩儿!有故事的花店!欢迎惠顾!’”
“哦,许悠然的花店,给自己做广告啊!这有什么奇怪的!”罗砚成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地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丁原在电话里叫了起来,“你忘了前些天我跟你说的,关于许悠然的那些传言了?这广告打的,这可倒好,不但不回避那些传言,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利用起那些传言了。”
“是呀,反正本来就是些胡扯的谣言,干脆拿来当广告好了。”罗砚成说着,嘴角不禁扬起一个欣然的微笑。
“罗罗,看了那个广告,我倒是还有另一种感觉,”丁原笑了笑说道,“我感觉,那些莫名其妙出来的传言,有可能就是许悠然这个小丫头刻意给自己花店做的广告吧,你可别说,这一招可真聪明!”
电话这一头的罗砚成,已经忍不住满脸会心的笑意。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之后,故作惊讶地说道,“不会吧,许悠然还给自己做了这么大手笔的广告吗?”
“当然会呀!这丫头聪明着呢!”丁原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中午还跟佳南说了这个事儿,佳南也有这个感觉,真的,就这一阵子,悠然花店,顾客盈门呢。”
“真要是这样,那这广告做的真不错!”罗砚成平静地附和着说道。
“不过我最近几次从花店门口过,都没有见许悠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原纳闷儿地说道,“你去成都之前,跟我说多留意着点儿花店。可是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许悠然。”
罗砚成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许悠然今天刚刚出院,丁原哪里知道,在这些天里,许悠然是从鬼门关又走了一遭的。
“怎么了?罗罗?怎么不说话?”电话那一头,丁原大声问道。
“哦,没事儿,最近天冷,她身体又差,可能出来的少。”罗砚成低声说道。
“也对,有可能,”丁原笑了笑说道,“不跟你说了,我已经走到咱们系楼的楼门口了,学校马上放寒假了,事儿太多。”
“行,你赶紧忙吧,咱们回头再说,”罗砚成笑道,“原来说从成都回来咱们吃个饭的,最近也顾不上,等过几天吧,咱俩聚一下。”
“行行行,反正也快过年了,干脆咱们两家人先一起吃一顿得了。”电话那一头的丁原笑道。
“哦……再说吧。”罗砚成苦笑了一下,迟疑着应道。
“你……啥意思呀?”丁原听出他的口气有些迟疑,不禁问道。
“没啥没啥,你赶紧上楼忙吧,”罗砚成催促道,“我这儿也来人了,先不说了,忙吧。”
匆匆挂断了电话,罗砚成苦笑了一下,轻轻叹息了一声。程欣语还会跟他一起出来吃饭吗?这个,他是真的拿不准了,她跟他已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越发沉重起来。今天晚上,他还有一件相当重要也相当为难的事要告诉她。此刻他实在是无法预计,她,会作何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