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事儿啊？还弄得这么神秘？”短暂的沉默之后，程欣语抬眼看着万明诚，低声问道。
“走吧，时间不早了，边吃边说，”万明诚一边脱了白大褂，一边笑了笑说道，“食堂这会儿没什么吃的了，走吧，去外面那家‘紫林居’，又不远，你不是最喜欢那儿的油泼面吗？”
“那……好吧，走！”程欣语笑了笑，也脱了白大褂。两个人前后脚出了办公室，又并肩往电梯口走去。
十分钟以后，万明诚和程欣语就坐在了离医院不远的饭馆‘紫林居’一楼大厅里，两个人刻意跳了一张远离窗口和大门的僻静角落，点了两碗油泼面，两个菜，一个汤。
等服务员拿着点菜的单子离开之后，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
“有什么事儿要说啊？明诚？”程欣语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哦……”万明诚迟疑了一下，深深地看着程欣语，半天才开口道，“雯雯的妈妈……这两天一直……住在家里……跟雯雯睡一个屋。”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呀，”程欣语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说她妈妈休假，专门回来看雯雯的吗？正好可以照顾照顾雯雯，挺好的。”
“欣语，”万明诚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欣语，低声问道，“你……后来……不过去看雯雯了，我回来上班之后，你也总躲着我似的，为什么？”
“哦，那几天是太忙了，再说我也没躲你呀，躲你干什么？”程欣语笑了笑，轻轻摇摇头，避开万明诚的目光，转头看着远处的窗户。
“这不是真心话。”万明诚依然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笑道。
“这就是你叫我出来，要问我的问题吗？”程欣语转回头来看着万明诚，笑道，“应该不是吧？快说，到底什么事儿，别转移话题。”
“哦……是……”万明诚迟疑着，半天没有开口。
这时，他们点的面和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两个人停止了谈话，直到服务员把最后上的汤端上来摆好，又离开之后，程欣语才重新开了口。
“快说吧，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吞吞吐吐的？”她笑着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一边吃了一口面，一边看着他，用眼神催促着他开口。
“雯雯她妈……说……想跟我……复婚，”万明诚看着程欣语，低声说道，“我……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欣语像凝固了一般，静静地停了几秒钟。
此刻，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是失落和绝望吗？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失落和绝望呢？是替万明诚和万小雯高兴吗？这是她本该有的情绪和态度，可是，她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她明明是难过的，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难过的资格。
“明诚，这是好事儿啊，”沉吟了片刻之后，程欣语抬头看着万明诚，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破镜重圆吧，这样雯雯也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是你的意见？真心话？”万明诚目光咄咄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快吃饭吧，别凉了。”程欣语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闷头吃起饭来。
“这是你的真心话？”万明诚又看着她追问道。
“是真心话。”程欣语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好，吃饭。”万明诚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也闷头大口吃起饭来。
“那雯雯她妈妈……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过了一会儿，程欣语笑了笑问道。
“走，休完两周假就回去，”万明诚抬眼看着程欣语，低声说道，“我才知道，她跟她后来的丈夫离婚已经有一年了，她这次准备回广州之后就辞职了，然后就回来。”
“哦，那挺好的，先恭喜你一下。”程欣语笑了笑，又低下头接着吃饭。
“恭喜我？”万明诚苦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神情复杂地看着程欣语，“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吗？”
程欣语抬头看着他，黯然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是一件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东西吗？”万明诚叹息了一声，看着程欣语，眼里闪过一抹深邃的痛苦，“欣语，人这一辈子，你在一个路口甩下的人，就别指望人家还会在那个路口等你回来。我就是那个被甩下的人，我已经不在原来的路口上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程欣语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只是为了孩子，就委曲求全吧，是吗？”万明诚又苦笑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欣语。
“是。”程欣语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万明诚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她，满脸怆然的神色。
“欣语，我跟她……曾经很相爱过，那时……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他幽幽地说道，眼神变得暗淡无光，“可是，最终她还是像扔下一件旧衣服一样，毫不留恋的扔下我还有雯雯，义无反顾地跟别人走了。”他停下来，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跟她的缘分，在她扔下我们父女，登车而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完结了。”
“明诚，我知道，她伤你伤的很深，”程欣语看着对面伤感而疲惫的男人，一种心疼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起，“你再慢慢考虑考虑吧，毕竟……你们是大学同学，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从感情上回到从前，”万明诚轻轻笑了笑，“但是……我不能了。”他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程欣语的心和手，同时哆嗦了一下，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当然是明白的，万明诚嘴里的这个‘别人’是谁。
“明诚，别胡想了。”愣了几秒之后，程欣语神情复杂地看着万明诚，低声说道，“别在那些不可能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欣语，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吧？”万明诚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这让程欣语有些措手不及，脸更加地红了起来。
“明诚，我没有资格对你有什么感情，即便是有，也只能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程欣语垂下眼帘，避开万明诚的目光，低声说道。
“欣语，关于方茹要跟我复婚的事，我不是没有自己的态度，”万明诚向前倾了倾身子，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一眼不眨地看着程欣语垂下的眼帘，“之所以要问你的意见，就是想……再确认一下你的心思。”
“确认？”程欣语抬起眼，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么现在，你确认了？”
“是，确认了，”万明诚意味深长看着她，笑道，“你嘴上给了我一个答案，眼睛和神情给了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而后者，才是你真实的思想，对吧？”
程欣语被他一下子揭穿了心事，不由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滚烫起来。
“明诚，别开玩笑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看着他，幽幽地说道，“赶紧吃吧，吃完也该回去上班了。”
“欣语，我这哪是在开玩笑呢？”万明诚看着程欣语，目光柔和而坚定，“我等着你，等到柚柚上大学，等到柚柚成年，或者……等更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我都无所谓。”他停下来，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等不到你，说明你跟罗砚成是幸福的，我会很欣慰。如果我等到你，那说明，我跟你会是幸福的，我也很快乐。你看，无论我们的结局怎样，我都是高兴的。”
“你这是……这是胡说什么呢？”程欣语一时慌乱起来，心砰砰地乱跳着，说话都有些打起了磕绊，“别……别瞎说了，明诚，你看……你……怎么没喝酒倒还说起醉话来了。”
“不是醉话，欣语，”万明诚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道，“你昨天跟我说起，你跟罗砚成吵架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等你！如果你们真的等到柚柚上了大学以后，就……就分开了，那……我到时候……就娶你。”
“好了，明诚，别胡说了，”程欣语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等柚柚成年，我也老了。到时候，我就一个人过过清净日子，没有吵架，没有猜疑，没有生气，什么心也不操，那多好啊。”
“欣语，我不会干扰你的生活，我知道我该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界限之外，”万明诚像是没有听见程欣语的话似的，并不接茬，而是自顾自地低声说道，“我真心的希望，你和罗砚成能幸福的生活下去，但是，如果不能的话，请你记着，我在等你。”
“明诚……”程欣语一时语塞，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欣语，你懂我的心思吗？”万明诚凝视着程欣语，缓缓说道，“如果罗砚成能给你幸福，那我会远离你们的生活，真心的祝福你们！如果他不能，那我一定给你幸福！我会不离不弃地守你一辈子！”
“明诚……谢谢你！”程欣语微微笑了笑，视线有些模糊了，“但是，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这份感情。你该有你自己的幸福，雯雯妈妈回来了，你……”
“别说了，欣语，”万明诚笑了笑，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跟她不可能了，心已经伤透了。即使没有你，我跟她都不可能了。”顿了顿，他看着她，轻声说道，“快吃饭吧，别吃凉了，吃完该回去上班了。”
程欣语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子，心里的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一时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混合交融着湮没了整个的心。
“我去趟卫生间。”万明诚笑了笑，起身离席。
程欣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恨不相逢未嫁时，造化弄人，这一生，她遇到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程欣语拿出手机一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然而，等她接通了电话的时候，一下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