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们。
魏岭生刚才猛然悬起的心一下子落了回来,他迅速地扫了一眼正匆忙擦去泪水的罗砚成,转回头看着凌越轻轻笑了一下。
“凌越,是你啊,”他平静地问道,“你下午学校里没事儿啊?”
“哦……你过来了。”罗砚成有些狼狈地转过身打了个招呼,刚刚流过泪的眼睛还明显地泛着红。
“哦……我是……我明天要出差,”凌越看了看面前的两个眼圈都有些发红的男人,低声说道,“我这一去得一个多星期,所以,我今天抽空过来看看悠然。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这儿。”接着,他又迟疑了一下,问道,“叔叔和阿姨去哪儿了?”
“悠然她妈妈不舒服,他们回家去休息一下,”魏岭生看了一眼罗砚成,又看着凌越,简单地说道,“我下午在这帮着看看悠然,正好他也过来了。”
“哦。”凌越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到床前,低头静静地看着许悠然。
罗砚成和魏岭生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凌越,我这几天也没顾上问你,”魏岭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没有?”
凌越抬头看了一眼罗砚成,又低下了头。从罗砚成没有一丝惊诧和疑惑的神情上,凌越知道,他肯定也是知道悠然的状况被传出去的那件事情了。
“哦,我有些初步的想法,这几天也……没顾上跟你说。”凌越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那正好咱们都在,一起商量商量吧,”魏岭生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许悠然,“正好,让悠然也听听。”
“是呀,说说你的初步考虑是什么,”罗砚成看着凌越说道,“我跟老魏商量在悠然花店出一个声明之类的东西。”他停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可这东西不好写,又不能太正式,让人觉得这事情很严重。又不能太随意,让人根本不当回事儿。还得起到阻止传言的作用。”
“我……是这么想的,”凌越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想……在店门口,打出一个广告,而不是一个声明。”
“广告?”魏岭生诧异看着凌越,疑惑地问道。
罗砚成没有吭声,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凌越,似乎已经隐隐地揣摩出了他的思路。
“对,是一个广告,”凌越点了点头,低声地说道,“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要让人觉得,连那个传言,都是悠然花店刻意做的广告。”
“这……怎么弄啊?”魏岭生有些听糊涂了,疑惑地看着凌越,又看了看罗砚成。
“我大致明白你的想法了,这一招很聪明!”罗砚成赞赏地看着凌越,“我就说嘛,你们年轻,点子多。不过,这广告上的文字,可有大学问了,你怎么想的?”
得到了罗砚成的肯定,凌越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我想……是这样,”他看着罗砚成和魏岭生,轻声说道,“在店门口打一个小小的广告,一块展板,或是一个小横幅,都可以。上面儿写上‘有故事的女孩儿!有故事的花店!欢迎惠顾!’”
看着魏岭生还有些茫然的样子,凌越轻轻笑了笑,问道,“老魏师傅,如果,你是听了那些传言,才去花店的,那看到这样的广告,你会有什么感觉呢?”
“哦!我明白了!”魏岭生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脸上泛起一个久违了的欣喜笑容,“这样让人觉得,原来……传来传去的那些神秘传言,都是这花店的小姑娘招揽顾客的噱头啊!”
“是,我希望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凌越低声说道,“就是,文字上再怎么斟酌一下能更好些,两位大哥,再帮忙想想。”
“我看不用了,你想的这一句,就非常好了!”罗砚成赞叹地说道,“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直接把那些想来猎奇的人的思路,引导到招揽顾客的噱头这个路子上来了。嗯!聪明!”
“凌越,还是你学问大!”魏岭生也赞赏地看着小伙子说道。
“比咱俩商量的那个写个声明的办法强多了,”罗砚成看着魏岭生说道,“咱们那个办法显得生硬了些,不自然,还是凌越这个主意好。”
凌越被两人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伸出一只手搓了搓额头,闷声说道,“是我自己捅的娄子,我得尽力想法子来弥补才行啊。再说,这也不全是我想的,也是受了你们的启发。”
“那……明天我就抽空去做一个横幅吧。”魏岭生看着凌越说道。
“不用,我来吧,”凌越摇了摇说道,“今天晚上,我再把话琢磨一下。我明天中午跟同事从学校走,明天上午我把这事情搞定,给顾兰也交待好,你们就不用管了。”
“也好,那这个事儿,就靠你去办了。”罗砚成点了点头说道。
“你把顾兰叮嘱好,这个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悠然她父母,”魏岭生又嘱咐道,“悠然现在这个状况,他们两口子已经焦头烂额了,如果再知道悠然的事情已经被传出去了,他们就更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会跟顾兰交待清楚。” 凌越说着,低头沉吟了一下,又迅速抬起头看着罗砚成和魏岭生,低声说道,“那……那我这会儿……想跟她……单独说说话,可以吗?”
不等两个人说话,他又连忙接着说道,“我明天去武汉,得七八天才能回来,我想……我想现在单独跟悠然待一待。”
“行,你……在这儿吧,我们出去一会儿。”罗砚成有些无奈,很不情愿离开病床上的许悠然,但看着凌越恳求的目光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魏岭生也知道,今天下午的时间宝贵,让罗砚成跟许悠然在一起,才是刺激她醒过来的最好的办法。许悠然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是路雪轻的记忆了,凌越跟她无论再说些什么,都是徒劳的。但是,看着这一对儿曾经的年轻恋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待一会呢。
“那……咱们走吧。”魏岭生点了点头,看了看罗砚成,无奈地说道。
“谢谢。”凌越低声说了一句。
罗砚成合魏岭生退出了房间,两个人走到刚才魏岭生坐着打瞌睡的椅子那里,坐了下来。
“凌越的办法还真是挺巧,”罗砚成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还是年轻脑子快呀!”
“嗯,是个聪明办法。可是这小子,偏偏这个时候来了,”魏岭生有些懊恼地说道,“他这一待估计时间不会短,我想许巍在家是待不住的,再过一会可能也该过来了,看样子今天你可能没有时间能跟她多说说话了。”他停下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刚才要是咱们继续说下去,说不定真就会触动悠然呢,咱俩两次打架,都是让她痛心疾首的事情。”
“没事儿,还有明天呢,”罗砚成伸手搭住魏岭生的肩,宽慰他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我以后什么事儿也不干了,我天天来,一直到她醒来。”他说着,转头看着许悠然病房的方向,喃喃地说道,“我想她会醒的,早晚她醒来的。”
病房里,凌越则拉了凳子过来坐在了许悠然的床头。
“悠然,我来看你了,”凌越低声说道,“醒醒吧,跟我说说话,好吗?”停了停,他又继续说道,“明天我就走了,去武汉,要一周多才能回来。悠然,我多么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
他攥住了她的一只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悠然,他们一定跟你说过许多往事吧,可那些都不属于你,对不对?你有你自己的往事,自己的记忆,这些,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停了一会儿,他看着她的脸,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些天我在想些什么?我在想,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里,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会不会被彻底的洗刷掉了?我真盼着,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是那个本来的悠然!”
“悠然,”他伸手抚摸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颊,喃喃地问道,“你怎么还不醒呢?等你醒来的时候,你……会是……谁呢?”
病房外的罗砚成,正给女儿打着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的状态。
“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接电话呢?”罗砚成把手机举在耳边,一边听着,一边嘟囔道。
“你快回去吧,”魏岭生催促道,“你看凌越在这儿,你也没法跟悠然说话了,在这儿待着不是没有意义吗?孩子还发着烧呢,你回去看看是不是歪到什么地方就睡着了?”
在魏岭生一再的催促下,罗砚成决定回家去看看女儿。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罗砚成站起身,看了一眼许悠然的病房,回头对魏岭生说道,“要是悠然这儿有什么情况,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快回去吧,”魏岭生也站了起来,叮嘱道,“明天孩子要是还发烧,你就先别过来了。”
“没事儿,我有办法。”罗砚成低声说道。
跟魏岭生道了别,罗砚成径直去了医生办公室。
“请问程医生在吗?”站在办公室门口往里看了看,没看到程欣语,罗砚成向一个迎面走出来的年轻医生问道。
“程欣语?哦,刚去普外病房了。”年轻医生略想了一下,答道。
罗砚成心里一愣,瞬间就明白,妻子一定是去普外病房看万明诚的女儿去了。心里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在心里升腾起来。
“谢谢。”他客气地说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罗砚成下了楼,直奔停车场。边走边再一次给女儿打电话,家里的电话,还有柚柚的手机,都还是无人接听。罗砚成心里有点儿慌了。
他开着车一路飞驰着赶回家里,冲进家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柚柚。他顾不得换鞋,几步奔过去摸女儿的额头。还好,温度有点儿发热,但不是他一路担心的那样高烧。
罗砚成回到门口换了鞋,然后把开着的电视关掉。接着坐在女儿旁边,拍了她一巴掌说道,“熊孩子,电视开这么大,你也能睡得着!”
程欣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
“你怎么早早就先走了?”她进了门,看着丈夫问道。
“哦,回来看看柚柚,”罗砚成淡淡地说道,“凌越去了,我在那儿有点儿多余。”
“我看,倒是他多余吧。”程欣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径直进了厨房。
罗砚成的嘴角扬起一个冷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晚上,两个人几乎无话。直到十点多钟的时候,程欣语破天荒地走进了罗砚成的卧房。
正靠在床头看手机的罗砚成,平静地坐了起来。
“柚柚睡了?”他低声问道。
“是,睡着了,体温还好。”程欣语在床边坐下,淡淡地回答。
“哦。”罗砚成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路雪轻……是谁?”沉默了片刻,程欣语转过头,目光咄咄地看着丈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