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的在窗前站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妻子刚才说的那些关于许悠然的传言,在耳边不停地回响。
真的是有些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吗?而这一切,罗砚成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沉默良久,丁原掏出手机,拨打罗砚成的电话。
“喂,丁原。”电话里出来罗砚成有些沉闷的声音。
“怎么了?罗罗,听着咋没精打采呀?”丁原笑了笑问道。
“没事儿,今天忙活一天,可能有点儿累了,”罗砚成笑道,“你狗耳朵挺尖呐,连这都能听出来。”
“那是,”丁原笑了笑说道,“我是谁呀!千里眼顺风耳呀!一听你的声音没有平时那么嚣张,就知道你不正常。”
“你本事大呗,能长出个狗耳朵来。”罗砚成笑道。
电话的两头,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号称有千里眼的丁原是不知道的,电话那一头,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罗砚成,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一边合上了眼前那本8开本的聚会纪念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把它放进了写字台下面的一个抽屉里。
“好了,罗罗,我要跟你说一件正事儿。”丁原停住了笑,正色说道。
“哦?正事儿?啥事儿呀?”罗砚成显然听出他忽然变了语气,有些纳闷儿地问道。
“许悠然的事儿,”丁原沉吟了一下说道,“学校里突然有关于她的一些传言,很奇怪。我下午听佳南说的。”
“什么?许悠然?”电话里传来罗砚成一下子高了八度的声音,“她有什么事儿啊?”
“学校里很多人知道了许悠然移植心脏的事儿,”丁原低声说道,“更奇怪的是,大家都在传,说她有了那颗心脏原来主人的记忆,变成另一个人了。罗罗,真要这样的话,许悠然岂不是记起了雪轻所有的事情了!”
电话那一头的罗砚成突然沉默了,半天都没有声音。
“罗罗,罗罗?怎么了?”见他没了动静,丁原提高声音问道。
“没,没什么,”电话里传来罗砚成低沉的声音,“这不可能,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她移植心脏的事被人知道,倒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她父母单位里那么多人都知道,她花店里那个小姑娘也知道。可这有了别人记忆的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丁原继续说道,“大家还说,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跟原来的男朋友分了手,因为她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据说她原来的男朋友还是我们系的。我听佳南说,最近有不少人还跑到悠然花店去,专门为了看看许悠然。”
电话那头的罗砚成,再一次沉默了。
“罗罗,怎么又不说话了?怎么了?”丁原的脸上浮现出越来越深的疑惑,低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太吃惊了,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流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呢?”电话里传来罗砚成幽幽的声音。
“罗罗,你……你没觉得许悠然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丁原迟疑一下,问道,“比如说,你有没有发现她……知道一些……一些咱们上学时候的事?”
“没……没有……怎么可能呢?”罗砚成低声说道,“这些胡扯的事情,你还信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儿呢?这不科学!”
“是啊,这是奇谈怪论,”丁原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只是从她店门口走过几次,就是……没有进去看她,总想着还是不去干扰她的好。”
“是,我也是有时候开车过去,停在马路对面远远看看,然后悄悄离开。”罗砚成轻声说道。
“罗罗,你……跟许悠然说过……说过那些往事吗?”丁原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呢。”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罗砚成低沉的声音。
“那……罗罗,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像大家传的那样?”丁原提高了声音问道。
“不,不可能!”沉吟了片刻,罗砚成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可是,事情传成这样,只怕会对她的生活有影响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谣言已近传开了,想止住怕不容易了。”丁原摇了摇头说道。
“丁原,我明天要去成都,一早就走了,”罗砚成有些焦虑地说道,“公司在那边成立分公司了,有些事情还要过去处理,在那边得待上几天。你最近多注意点儿花店那边得情况,有什么不对头的,打电话跟我说一下。”
“行,这事儿我操着心呢,你放心。”丁原宽慰他道,“佳南说的也对,正好这样也提高了花店的知名度了,去那儿的顾客也多了。我想,慢慢大家也就能发现这是个谣传了。”
正在这时,丁原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罗罗,我先接个电话,咱们回头再说。”丁原一边离开窗户往桌子那里走去,一边匆匆对罗砚成说道。
“行,你赶紧忙吧,等我从成都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罗砚成提高了声音说道。
挂断了丁原的电话,罗砚成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强作镇静地跟丁原通着电话,其实他的心早就心慌得坐不住了。
许悠然的事情,怎么会在西京科技大学传开呢?罗砚成刚才跟丁原打着电话的是时候,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凌越!只可能是凌越!
知道许悠然真实情况的,只有她的父母,魏岭生,凌越,还有自己。唯一可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就是就年轻的凌越!
罗砚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焦虑地踱着步,不禁想起一个多月以前,在悠然花店门口,等许悠然时,看到的情景。
悠然花店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出出进进的人很多。来花店的人,大多是站在花店门口,探头探脑看一看才进去,有三三两两来的,必定会在门外交头接耳一下,才进到店里。还有的人,是一路扭头看看路边一排商店的门牌,直到走到花店前停下脚步,仿佛是专为找花店而来的。而且进店里的人多,真正买了花的却并不多,当时他只看见人进去,却很少看见有人拿着花出来的。
那天还听许悠然说,居然有人到店里打听她是不是移植过心脏。当时许悠然觉得,可能是父母单位里还有住的家属院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传来传去的,学校这边也有人知道了,出于好奇心,来看看这个换了心的女孩儿。
当时他也感觉这么解释也说得通,毕竟她父母单位里那么多人都知道她做过这个手术,再说,单单是移植心脏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即便很多人知道也并不妨碍什么。
可是现在,连许悠然复苏了雪轻记忆的事情也流传开了。如果这么继续传下去,必定会给许悠然的生活带来难以预计的大麻烦。
就在罗砚成跟丁原通电话的时候,许巍夫妇和魏岭生还在省二院重症监护室的外面徘徊,尽管知道无法进到里边去看悠然,尽管程欣语进去之前也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可是,三个人谁都不想离开。
“你们回去吧,回去歇一歇,”魏岭生看着疲惫而憔悴的何清仪,转头对许巍说道,“我在这儿守着,今天晚上我就在走廊的椅子上睡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这里万一有什么情况,我给你们打电话。”
“再等等吧,程医生总还要出来的,还可以问问她悠然这会儿的情况。”许巍摇了摇头说道,“老魏,你也别在这儿待一夜了,也没有用啊。到晚上监护室这边走廊的大门一锁,里面的情况你哪能知道呢。”
“我知道,”魏岭生苦笑了一下,垂下了头,黯然说道,“可是……可是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了。”
许巍和何清仪都沉默了,夫妇俩用复杂而痛苦的眼神看着魏岭生,不约而同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糟了,老许大哥,”过了一会儿,魏岭生忽然抬起头,看着许巍说道,“我忽然觉得,刚才咱们都疏忽了一件事情。”
“咱们疏忽了?什么疏忽了?”许巍惊讶地看着魏岭生问道。
何清仪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刚才……你当着我的面儿,跟程医生说起……说起她找过悠然……还有她和悠然之间的事情,”魏岭生神色紧张地说道,“按说,这对你们和程医生来说,都应该是一个很隐私的事情,我是不应该知道的,”说着,他停了下来,又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现在,我猜她可能会疑心的,你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个很隐私的问题,丝毫都不回避我,那……她会怎么想呢?”
“是啊,老魏说得对,”何清仪忧心忡忡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声说道,“程医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肯定会疑心的。”
“还真是,刚才也是脑子乱了,没有想到这么多。”许巍懊恼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程医生肯定觉得,你这样年纪的人,心里一定会有轻重,不会把这么隐私的事情随便就当着不相关的人说,还说得那么明白透彻。”何清仪有些紧张地说道,“既然你当着老魏说这个事儿,那恐怕会让程医生觉得,老魏是知道的。而这么隐秘的事情老魏都知道的话,那程医生一定会琢磨,老魏跟我们还有跟悠然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真的,是我疏忽了,”许巍有些紧张地说道,“刚才程医生已经问起过老魏了,她可能真的有些疑心老魏的身份。”
“没事儿,以后咱们说话多留心吧,”魏岭生看着许巍宽慰他道,“程医生不会猜到我跟你们还有跟悠然之间真正的关系的。老许大哥,要是以后程医生问起来,就按你刚才的说法,就说我是干花圃的买卖的,给悠然供货,跟悠然还有你们关系都很好。”说罢,他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会儿程医生出来,你跟她单独解释一下,就说是……刚才为悠然的事急糊涂了,跟她提起那件事情的时候,忘了我还在旁边了。这样,无论她信或是不信,但至少,逻辑上都解释得通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许巍伸出一只手扶住魏岭生的肩说道,“我不想让程医生有一点儿疑心,因为……我担心她顺着这一点点的疑心摸索下去,最终会发现悠然真实的情况。”
“不会的,”魏岭生轻声说道,“只要我们守口如瓶,程医生不会发现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
正在这时,程欣语蹙着眉头,满面沉重地从重症监护室里匆匆走了出来。
许巍、何清仪还有魏岭生,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