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嘿嘿一笑,将头顶垂下的两条牛皮索圈指了指,笑道:“师尊请紧握此物,站稳身躯。”一面说,一面将桶内液体从偃甲旁边的小孔中灌了进去。
沈夜此时已知谢衣是要向自己展示这具飞鸢偃甲了。他早知谢衣为飞鸢翔空一事殚精竭虑,眼下这般,莫不是终究解决了这个难题?这样一想,便从谢衣之言,紧紧攥住牛皮索圈,看谢衣施为。
随着谢衣在一堆偃甲中一通捣鼓,沈夜只听得耳边“呼啦呼啦”似有风声激荡,那风声之中又有“喀啦喀啦”的机械之声,伴着这股机械之声,风声越来越急,到最后竟做雷鸣一般。
沈夜正自惊疑不定,忽觉脚下震动,若不是他将索圈攥得紧,搞不好就跌倒了。随着鸢身震动,眼前景色渐高渐小,显是已然升空。
谢衣一面操纵偃甲,一面笑道:“师尊,飞鸢已经升空,那皮圈儿,可以放下了。”
沈夜听了这话,才惊觉皮圈已被自己掌心所沁汗水濡湿。他一代宗师,自然不以骤然经历未有之事为托词,却也不愿弟子瞥见自己窘态。轻咳一声掩饰道:“这飞鸢升空的法子终究被你找到了,当真可喜可贺。”
谢衣听他语气平淡,并无自己想象中那般欣喜,不由便撅了嘴,道:“师尊好没道理。这偃甲升空之法自古未有,弟子好不容易自己琢磨出法子来,你当真不夸弟子两句吗?”
沈夜身处高位,自偃甲升空那一瞬,便所思甚多。此时听谢衣语含抱怨实则撒娇,便也笑道:“你的偃术,自然是一等一的。单以这具飞鸢而论,莫说这流月城中,便是古往今来,只怕也无人可与你比肩。”
谢衣得了沈夜夸奖,抿嘴一乐,道:“这飞鸢操作倒也简单,师尊可有兴趣一试?”
沈夜听谢衣这样说,当即兴致盎然。于是谢衣让出位置,自己在沈夜身后一一指点如何升高,如何转弯,如何下降。诸般诀窍一一说来,果真如他说,操作甚是简便。
沈夜此时极目四望,只见身下流月城四面城墙巍峨,城中街巷勾连。其中房舍皆似弹丸,城民悉如蝼蚁。城外黄沙莽莽,目不能极,沙海边沿处距离流月城城廓已然极近。黄沙埋城之祸沈夜虽是心中有数,只平日里觉得沙海尚远,还可自我安慰一番。如今身在高空俯瞰,却是分外触目惊心。
谢衣站立沈夜身旁,自然也见到沈夜所见。他师从沈夜多年,对师尊心事如何不知?因见沙海勾起了沈夜满腔心事,心中不忍,便温言开释道:“师尊,你不想知道这飞鸢是如何飞起来的吗?”
沈夜虽满腹心事,但见谢衣如此兴头,心想他好不容易能令飞鸢上天,心中兴奋之情自是可以理解。他素来宠爱谢衣,此时也不愿扫了他兴致,何况黄沙之祸也不是朝夕之间便能解决,此时多想也是无益,遂振作精神,顺着谢衣口风道:“你之前捣鼓飞鸢多时,总是失败的多。这回莫不是寻到了什么新鲜窍门?”
谢衣笑道:“窍门倒是末节,关键倒是多亏了天水。”
沈夜略一思索,斜眼去看身旁木桶中的红色液体一眼,道:“你莫要告诉我,这桶里的便是天水。”
谢衣颔首道:“是,也不是。”
沈夜好奇之心大盛,忙将飞鸢操控权交给谢衣,自己却在一旁坐了,要听谢衣细说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