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编辑部里还是灯火通明。记者们有的在噼噼啪啪敲着键盘,正在写稿,有的打着电话。一人打电话,全楼都光荣。平面办公的好处就在于让你没有隐私。有的人在那里与领导大声汇报。只听体育部的一个编辑说,消息写好了,言论还没写。并且很可能只有一个版。
我采访不成,只好一边等着小丙联系社长接见的事,一边上网。网上说,北京又有沙尘暴了,北大的一个教授说一个章子怡能顶上一万个孔子了。陈凯歌拍《无极》毁坏天池了,建设部不干了。还有不要脸如超女的口号:想唱就唱。我想要脸却没脸的口号是想写就写,不想写也得写。网上还有两派之争,一个力批丑陋的芙蓉姐姐,一个力挺美丽的天仙妹妹。等等。可惜呀,我那个导游妹妹小陶没有上网。如果她上网了,就没有天仙妹妹的事了。不信我把小陶的相片也上了网让你们看看。可惜,不知道我的导游妹妹如今在哪里?
这时候,大良来电话,他打我的办公电话。说我们六点钟直奔新疆烧烤店吧。我支支吾吾地应答着。我说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我放下了桌上的电话,走到吸烟室来用手机给大良打电话。我悄悄告诉他,我要与小丙去找社长。主要是想见见社长,为了转正的事。我说在办公室里不方便说。他说,那要不就改日。我说也行。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喝一杯啤酒。他说,那我就先垫巴点儿,早晚等你,新疆烧烤店,不见不散。我说好吧。
我重新坐回到我的座位上。小丙斜着眼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小甲和小乙已经去食堂吃饭了。他们去之前叫我一块去,我说我有饭局不去了。小丙看得我直恶心。她这个家伙有点不怀好意。她不定想我什么呢。其实我不过是跟大良通了一个话而已。我的手机又响了。这个电话非常陌生,我真不想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我的妈呀。我这一接可不得了,原来是小陶从海市火车站打来的。我简直要高兴地跳楼了。在电话里,我们像个老朋友似的聊着。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来呢?小陶说她昨天还没有决定来不来海市,今天早晨就买了一张火车票,这不,傍晚就到了海市了。小陶说,江川老师,你能不能来火车站接我。我可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呢。我说当然可以呀。我巴不得呢。我心里说,我就去背你我都愿意呀。她说,你啥时候来呢?我一个人在车站上转来转去的,心里没有底,很害怕。我说我马上就到。她就要放电话的时候,我说我去了怎么找你呀?她说,她就在候车室里,一眼就能看到,我说好吧。放下电话,我心里那个高兴就别提了。小丙看我高兴,就讽刺我说,怎么了,你的什么人来了,看把你高兴成这样。我就对她说,高兴是高兴了点儿,也不至于高兴到哪里去。她说,看你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说,哎,人缝喜事精神爽不是?她说,你有什么喜事?你要复婚了?还是要再婚了?我说什么也不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来了。哎对了,我对小丙说,我要去车站立马接人,我就不陪你找社长去了,我小声对她说。她大声喊道,不行!她的喊声把好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说你喊什么?她说,江川,我没想到你这个人是一个没脑子的人。我们去……小丙把手往楼上指一指,我们去那里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清楚,是去车站接人重要还是去……她又把手往上指了指。我说,当然是……我也往上指了指,当然是去那里重要了。可是,你不知道,车站上的朋友对我是多么的重要。小丙说,是你的什么人?是你妈你爸,你姐妹兄弟?还是你的恋人?我说都不是,但比他们还重要。我今天就不去见那个……我把手往上指了指……他了吧。小丙非常坚决地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给……她又往上指一指……给秘书打电话。另外,你给你要接的人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晚一点儿再去接。我说她没有给我电话,她用的是公用电话打过来了,你让我去给她往哪里打电话去?
小丙说,我不管,你不要说话了,我要给……她用手指了指楼上……秘书打电话了。电话接通了。社长秘书在电话里的话虽然我听不到,但我觉得是还得让等一会儿。小丙打完电话,走到我身边,悄悄地说,社长正在接待客人,再让我们等一会儿。我和小丙就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一会儿小甲小乙都吃了饭回来了,小甲对我说,你怎么还没走呢?不是有饭局吗?我说不着急,再查点儿资料。小乙也说,江川,你不饿吗?是不是饭卡上没钱了?说完小乙冲我挤挤眼。那意思我懂,那是说给小丙听的。我只好冲小乙笑了笑。因为今天我与小丙有一个共同的小动作,所以我不能得罪小丙啊。
但是,我的心思都要火车站呢。我又来到了吸烟室,用手机给刚才那个公用电话拔了过去。对方说,这里是电话亭,你找谁?我说我找刚才一个打过电话的女孩子。对方毫不客气地说,在我这里打电话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指得哪一位呀?我说……我说……就是刚才那一个。对方说,刚才已经好几位了。我这里的电话一分钟都不闲着,她们打完电话即刻走人,没有一个等在这里的。我说那就算了。
我一个人在吸烟室里像个困兽一样地转来转去。不知何时,小甲也来到了吸烟室,突然对我说,江川,你吸不吸烟。他的话真的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说不抽不抽,你抽吧,我进屋去了。我又回到了办公室。小丙的眼神告诉我还得耐心地等待。我一看表,都快八点了。小陶一个人在车站已经等了我将近两个多小时了。这可怎么办?这个傻妹妹怎么也不再给我打个电话来?我好告诉她我走不开呀。你说,她怎么就不给我打一电话呢?这个傻子!我有点恨小陶了。
好了,小丙接到了社长秘书的电话,告诉她,社长今天没时间了,改日再说吧。小丙接到电话后,也萎靡不振了。我们俩面对面也不能说这事,她只好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今天不行了,社长没时间。他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等来等去是这样一个结果。我一看表,已经八点半了。我什么也没说,肯定脸色非常难看地就走了。出了报社大楼,我立刻叫了一个出租,直奔火车站。无奈报社离火车站最少有二十公里,路上又堵车。等我到了火车站,已经九点多了。
我在候车室里找啊找啊,找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小陶的影子。我也在车站广场上找,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到了。只要看到一个单身女子,我就走过去从后边绕到前边看人家,结果都不是。天呐,这个小陶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里去?我怕听不到手机响,把手机握在手里,一会儿看一下,一会看一下。小陶始终没有打我的手机。是她生我的气了?还是出事了?我急得直骂娘、直跺脚、直抓头皮。
这时候,大良又打来电话,他发火了。他说你怎么吃个饭都块十点来还不来呀?我站在车站广场上也跟他吼叫。我说小陶来了,我来接她,她却不见了。大良蒙了,小陶?谁是小陶?我说就是那天我跟你说在九寨沟认识的那个妹妹。大良一下子来了兴趣,并骂我说,你他妈真犯糊涂,你没时间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去接呢?我一想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让你去接呢?大良说,你等着我吧,我立马去车站找你。我说好吧。
大良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火车站。我们俩又开始在候车室、在广场上,在地下商城里、在人行天桥的上下。在墙角儿,在车站的大小餐厅,甚至录像厅都找了,就是没有小陶的影子。我们彻底失望了。我只好对大良说,算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说吧。如果她还活着,她即便是今天生了我的气,明天也会跟我联系的。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好是好了点儿,也不至于好到哪里去。
我和大良也都饿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又回到了那个老也去不成的新疆烧烤店。哥俩坐下,先一人要了两个羊腰子,两瓶冰冻本地啤酒。干吧,哥俩一碰杯,一人先干了一杯。我想,我真是太渴了。吃着喝着,我先从小丙想找社长开始向他汇报,然后又说到了小陶在车站给我打电话。这时候,大良半醉半醒地指着鼻子骂我说,江川,你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在这关键时刻,你怎么会忘了你的哥哥我?你这个傻兄弟呀。他说着就打了我一下,并且打得很重。打得我的胳膊直疼。我说,是我不对,我敬你一杯。大良翻着眼皮说,不行,你敬我不行,你自己他妈的罚一杯再说。我说好,我自己罚一杯。
尔后我问大良,我说嫂子这两天找没找你。大良又翻了翻眼皮说,找我也没用。我宁可操地板,也不操你嫂子。你明白吗?我说我不明白。大良说,你怎么不明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着话,大良对着小姐说,再上两瓶啤酒,要最凉的。你的冰箱是不是坏了,这啤酒一点也不凉。小姐又上了两瓶啤酒。给大良把杯子倒满。大良说,兄弟,咱喝酒行不?咱不说你嫂子。说你嫂子咱哥们儿丢人。我说行,咱喝酒,不说我嫂子。
我知道,大良想说的时候,他会自己说,不说的时候,你就是撬开他的嘴他也不说。果然,不大一会儿,大良说开了。他说,你嫂子把我的钱全给拿走了,他怀疑我有外遇。所以,作为一个男子汉,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叫个人吗?所以我不跟他过了。我就是有外遇,她敢怎么了我?她想有外遇她也有去。我的观点就是男女平等、各人自由。你说是吧,兄弟?我现在多好,她管不着我。再说了,她们家,也就是我老丈人家,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现在好了,他们都要来求我了。让他们求去吧。我不买账。喝,来,咱哥俩再干一杯。我们又干了一杯。
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我说,大良,你说说小陶会去哪里?大良说,她爱到哪里就去哪里,反正我不认识她。我说我认识她呀?大良说就是你不够哥们儿,如果让我去接,我们眼下正在这里喝酒呢?你不够意思,是不是?你想把这个妹妹藏起来,不让我去替你接,你说你是不是太小气?你不相信哥哥?罚你酒你认罚吧?我说认罚,太认罚了。大良说,哎,这就对了嘛!你得认罚。过了一会儿,大良又翻着眼问我,我们去火车站干什么去了?我说接小陶啊。他说,小陶是谁?我说你醉了。大良又打了我一下,他说,你才醉了呢。再罚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