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帮我带一串佛珠和一些香来吧。”她的声音幽幽凉凉,像是照在石头上的月光,但是在他听来,却是有如晴天霹雳。她记起来了,她记起他们所有的过往了。
“姐……姐姐……”他不敢相信地紧紧将她的手合在手心里,心却是一阵抽痛。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努力压制住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天喷发出来,他将头埋在了他们两合在一起的手里,咸湿的泪水触动着她的手。他哭了,男儿的呜咽,痛不欲生。
“姐姐……对不起……”
她听了只是安静,幽凉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不怪你。”
他整个人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她的手,埋头哭泣着。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时间如此流淌,等到他已经累了,便缓缓站起身往外走去。他甚至连正视她的勇气也没有,原来这多年的磨练,到面对她时,他依旧只是当年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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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离开了我的身体,记忆深处相似的痛苦像是找到了迸发点,无数的片断无数的声音,同时涌入了我的头脑。犹如一场长梦,抑或是一场生死,当我再次醒来时,才发现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我记起来了,前世今生,宁与莫与,还有,瑞儿。
瑞儿流着泪离开,当他再次回来时,依言带来了一串佛珠,一把香,还有香炉。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点燃一支香,然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开始默默地数着佛珠。如今密室之外,一定是一场血斗,看过了几世的争斗,这一次应是也没有什么例外。瑞儿也是其中之一,等到外面澄澈宇清之后,便自然会将我放出去。
“姐姐……你的身体还很虚,不要跪久了……”看我许久没有起身,他关切地说道。
“没关系……”我答道,“你去忙你的事吧。”
他听了没有立刻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听到他关门的声音之后,我缓缓睁开眼睛,将放在香炉旁的一把香都点燃,如数插在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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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疆睁开眼睛时,面前的不是熟悉的桐梓宫摆设,而是一间民居。片刻她有些惊讶,但是随后,她回想了下在桐梓宫的事,便明白了几分。坐起身来,她缓缓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外面是一间园子,有侍女和家丁在各自忙着,一切都安静而井井有条。
“公主,您醒了?”耳边蓦然一声问候,熟悉的称呼,她猛地一转头,希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但是,看到的只不过是郭南汇。
“哦,郭丞相……”她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失落,却佯装出微笑,“王上呢?”
“王上他……”提起成玦郭南汇觉得心里一堵,“他还在宫中和萧家周旋,以便能够争取您和世子更多的时间。”
“他一个人?”平疆很惊讶,“那现在是什么状况?”
“萧诉已经联合惕隐司,围攻王宫,而萧诚和二皇子里应外合……”
“什么?”平疆听了震惊在当场,蓦地突然想起自己的军符被盗,“他们有多少人马?”
“惕隐司的人兵马管辖记载,不过五十万而已,但是到目前为止,血修罗还在按兵不动,他的人马还是未知。”
平疆听了沉下了神色,原来兵符在血修罗那里,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隔岸观火,是黄雀在后也好,是同流合污也罢,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会是辽国的最高实权者。平疆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原来费尽心思强撑了几年,结果竟是如此。
“公主,”郭南汇试探地说,“广陵兄临走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平疆听到韩广陵的名字,像是惊醒了过来,低头看郭南汇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草环戒指。儿时的往事涌上心头,九岁的她亲手编了两个草环戒指,自己带上了一个,另一个强行要韩广陵也带上,口口声声说要他当驸马。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但是广陵毕竟已经十五,如何不知公主是金枝玉叶,又岂敢高攀,若两人都带上这戒指,如何又说得清?他第一次拒绝了她的要求,她便哭闹,不清缘由的皇上便将他杖责三十。
看着他被杖责,她知道自己犯错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提指环的事,久了她便也忘了,十三岁出嫁之后,她把情愫暗埋,只当他是个兄长,便也以为他也是如此。今日看到这只指环她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
“他……还有没有交待什么?”平疆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哽咽问道。
“他还说……若能平安回到夏朝,希望公主能够无忧无虑。”郭南汇说到。平疆听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她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她无忧无虑,便是想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不论世事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他希望她永远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是,陵哥哥,若没有了你,小公主又怎会还是公主……?
原本还想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儿,又是如何死的,但是因着他的这句话,她便再也问不出来。她怕,她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后会有恨,会有仇,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她能无忧无虑,她若变成了为仇恨而活的蛇蝎女人,她相信他会看到的,他会失望心痛的。现在,哪怕心早已成灰,但是也要因了他而微笑。
“他……葬在何处?”平疆抬起眼睛问道,泪珠没有控制住,从睫毛下滑落。
“还未葬……”郭南汇叹了口气说,“他说……要将他撒宫外的紫宸山上……可以每日眺望皇宫……”
平疆听了,嘴角一丝微笑,将草环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眼泪落下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把广陵哥哥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