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一般,抹在布满浓云的的天空上,压抑而诡谲。
瑞儿打开了密室的门,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香燃尽后的气息,呛鼻,而且有些许刺眼。他一愣,这密室的确气流不畅,但是也绝不是密不透风,给她的香一根一根地烧,断不会有这般的气味才对。
他带着疑虑蹙着眉头,一步一步往前走,看到她蜷缩地侧躺在石床上,而她之前跪坐着念佛的地方,一小截一小段的燃香灰烬,堆成了一座废墟山,将精致小巧的香炉都几乎埋没。
“姐姐,你怎么把香都燃了,会呛着你的。”瑞儿几步冲到她的石床边,紧张地问道。
她蜷在石床上,眼睛微闭着,脸上有着纵横的泪痕,她只是如此静静地躺着,听到他的话,才微微一笑:“瑞儿,你为什么去修罗城,为什么又回来?”
“因为……”瑞儿听了有些愣,沉默了半晌才说:“因为,我想和父皇争
个高低……我想……娶姐姐。”
“傻孩子。”她听了笑了,“修罗城……姐姐也知道几分……去那种地方……值得吗?”
“啼红,只要是为了你,做什么事都值得!”她的话好像正触到了他最不能碰的地方,他急切地说到,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讳,她脸上微弱的笑容尽失,努力想抽回被他紧握着的手:“瑞儿,如今我算不得你父皇的皇后,也算不得你叔父的王妃,但是,我至少还算是你的姐姐,别说这么没礼数的话。”
“不要再让我叫你姐姐!我浴血整整三年,不是为了来继续叫你姐姐的!”他突然站起身咆哮道,她的身子也被惊得微微一颤。
他却像是没有看到她被惊了,继续朝她咆哮,像是要把从小就淤积在心里的愤懑,从小对她压抑的情愫都爆发出来:“母后,王妃,姐姐,就是这些没来由的称呼,成为你一次一次和我划清界限的工具!苏啼红,我现在不是瑞儿,是血修罗!从你被我带到这儿开始,你就是我血修罗的女人!”
他一说完,就把蜷在床上的她,一把拉起来,她断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做,坐在石床上奋力地想甩开他的手:“瑞儿,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而去修罗城,为了我才忍受那里非人的折磨。可是,我何时要你去过那里?我又何时说过你成为无人可敌的修罗之后,我就会爱你?那一些理由不过是你为了你自己的行为开脱而已!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你只是以为因为你父皇是皇上,我才爱他,你不过是以为你叔父是辽王,失忆的我才会跟着他,你错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多的牺牲依旧换不来你的一句话!”他听了愤怒地把她往一边甩开,她扑倒在石床边上,险些摔下去。
她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瑞儿,你去修罗城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你不愿输给你父皇,你说你在修罗城里牺牲了太多,但是,你并不明白何为牺牲。牺牲的目的是为了让别人幸福,而你呢……呵,以占有为目的,不过只算得上不择手段。”
“不是!不是!不是——”瑞儿听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他急急地蹲下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啼红……我是真的爱你……”
她听了没有说话,下垂的眼帘缓缓睁开。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方才他太过激动,竟然没有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了神采。前日她刚醒来的时候,即使眼睛里没有感情,但是也绝不是今日这般的木讷,而且,以前她即使是失明,眼睛里也是水润的。今天,她的眼睛墨黑暗淡枯涩。
他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燃香烬,学过医术的他,如何能不明白?以前她的眼睛是好的,脑中淤血化开她便能复明。而如今,她竟是亲手活生生的将自己的眼睛用燃香给熏瞎了。
“姐……姐姐……你的眼睛……”他颤抖地哽咽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瑞儿……我把眼睛还给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辰垠宫里,成玦将所有的宫人都遣散了,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倒着酒,自斟自饮。一阵衣袂飘动摩挲的声音进入了他的耳朵,他微弱的声音响起:“从修罗城出来之后,果然不一样了,宫外三千腹心部将士,都没能察觉到你。”
“师父……”身后的人有气无力地轻唤了一声,成玦斟酒的手停了,随后又是释然一笑,透出无尽苍凉:“过来喝一杯吧。”
瑞儿依言走来,在他的对面坐下。还未等成玦给他斟酒,他就直接抓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成玦只是这么看着他,等他喝完了才开口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姐姐……姐姐的记忆恢复了……”他强忍着痛哭的冲动说道,“她说……把眼睛还给我……我和她就两不相欠……”
成玦听了心里顿时一阵痛,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揉抓,他如何不懂瑞儿的话,她把自己的眼睛给弄瞎了,只是为了让瑞儿能够死心。他无法去想象她亲自毁掉眼睛时是怎样的痛苦,他无法忍受她受任何一点的伤害,她是他追随七世都不愿放手的女人,只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把她推离自己的身边,但是为何刚离开没有多久,他就得到这样的消息?
“她说我自私……说我去修罗城不是牺牲,是自私……”瑞儿说着丝毫没有理会成玦脸色的反应,喝着酒自顾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