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了栖凤宫，回到麟德殿，匆匆换上朝服，坐在朝堂上根本听不进去朝臣们的奏章。瑞儿的事让朝臣集中攻击了杜少寰，接着又转而攻击苏觉，他蓦然觉得满朝大臣有时候竟然和后宫的女人差不多，任何事情都要大做文章。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是真正当满朝大臣提及皇后和瑞儿的事情时，他仍然心中不禁觉得狐疑，觉得抽痛。
匆匆下了朝，便径直去了栖凤宫，进了栖凤宫里面除了往日负责打扫的宫女以外，竟找不到他最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愣，他只是说应该迁去绿竹苑，并没有叫她立刻就迁，他还没有下旨，整件事情就只有他们俩人知道。她怎么就迁走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皇后呢？！”他站在空空的内殿里，几乎是咆哮地吼道，所有内殿里的宫女，都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见满殿的人都只是跪下，却没有人回答他，他气愤地再次问道：“都哑了吗？！”
“回，回皇上……”终于一个宫女鼓起勇气，用颤抖地声音说道，“娘娘……娘娘带着碧姐姐去了绿竹苑……还……还说……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皇后了……”
他听了只觉得心头被重重地一刺，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能把他伤得最痛最彻底？好，既然她要这么做，那他就成全她！她太骄傲也太放肆，既然是他的女人，他就要亲自让她臣服在自己手下。
回到麟德殿，一道圣旨颁下：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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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碧梳走进了绿竹苑，一股阴暗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就连院子里的石桌石凳都缺角，竹林里的杂草丛生，连屋瓦房檐、门框窗格也是缺棱少角，这里已经不能用萧瑟来形容，只有用破败两个字。冷宫，果然是冷。以前，我一直觉得栖凤宫冷，现在看来，那里只不过是华贵的躯体没有灵魂，而这里却是连一个空壳也没有。
“娘娘……为什么要来这里住……？”碧梳看到绿竹苑的破败模样，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难道还要等着亲眼看到他给我降旨吗？”我苦笑着走到竹林面前，我不愿再受一次他亲自给的伤害，既然他说我应该来住这里，那我便来，我不愿成为他圣旨下鞭打的丧家犬。
“娘娘……您先在外面等等，待奴婢将屋子收拾好了再进去。”我轻轻微笑着点点头，碧梳便走了进去。
等到屋子收拾干净，已经是黄昏，碧梳去了尚寝局典执要烛灯，等到她回来时拿着手里的寥寥几根有断裂的蜡烛，愤愤地说道：“真是欺人太甚！各个都是狗_奴才！”
听了她的话我便知道尚寝局的人见风使舵，给碧梳脸色看，故意将烛灯的下脚料给了她。看来，皇上他已经颁旨下来了。我苦笑一下说道：“别抱怨了，什么位子就是什么待遇。”
“娘娘，为什么一点争取都不做？娘娘以前不是这样的……”碧梳不解地问我，我一愣，原来我是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做一切事都是为了皇上，现在，我没有必要再去争了，爱不爱都是随缘，而若能再救瑞儿一次也无妨，因为他是宁与的孩子。
“因为……”我恍惚地回答了两个字，转而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我累了。”
“累了……？”碧梳乍一听这两个字，好像不太明白，接着又追问道：
“娘娘，奴婢自从和娘娘进宫之后，在太后的教导下，也明白一些事理，那就是在宫中一旦放弃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太后她……说的没错，只是我真的累了，只想做一个女人，而不是皇后。”我答道，生死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我只想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是我和宁与的骨肉，皇后这个位子，太多的人想要，在上面多坐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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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栖凤宫变得清冷，霞光也变成苍凉的微弱，他独自一人走进了栖凤宫，周围的宫女没有一人敢再发出什么声音，都悄悄地消失在了植物之后。他渐渐地踱步走到她寝殿后面的小院里，却看到一个女子在她的玫瑰花圃里料理着花枝，穿着素雅的青色底白色碎花长裙，背影瘦削纤细，举手投足间竟和心中想的人相似，他不禁脱口而出：“红儿……”
那女子一听到这声音，吓得急忙转身，见十步之外站着的正是皇上，立刻跪下说：“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子转身了，不是她，但是却有着几分面熟。他心中填满失落，蹙着眉头问匍在地上的女子：“你是谁，怎么在栖凤宫里？”
“回皇上，臣妾是含泰殿的赵才人，皇后娘娘的玫瑰月季往日都是交给臣妾料理的。”
赵才人？他听了心中好像浮出了一些印象，就是在周岁宴上侍酒时穿着纱做边的赵才人。
“你抬起头来。”他语气冷冷地命令道。赵芷荆依言抬起了头，他一看到她的眼睛，竟一下子觉得熟悉，坚忍而孤傲。
宣德十一年，七月初二，赵才人侍寝，擢为赵昭媛，迁居华润宫。
赵芷荆站在窗户边，昨夜又是一场暴雨，看着华润宫里一地的落花，心里不禁唏嘘。皇长子被囚，舒充仪贬为宫婢，淑妃被禁足，连皇后也被废，而自己成为此次进宫的秀女中，晋升最快的一位。这后宫是变天了，前庭恐怕也正在翻天覆地地洗牌吧。如今苏家杜家都成了朝臣攻击对象，那么便只有赵家独大，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借着前庭家族门楣的东风，不到三个月就位列九嫔，这样的时机一辈子恐怕也就这么一次。赵芷荆想到这里，便取出了袖中的一个小小的朱红瓷瓶，揭开瓶盖凑到鼻尖嗅了嗅。玫瑰，国香也。自己得宠是因了这些花，那自己总有一天也要担得起国香这个名字，即使是永远都在模仿苏啼红，永远都做皇上心中的替身，也要入主东宫，让那吴碧城，所谓的嫡母匍匐在自己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