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西宫清思苑。
皇上坐在房间正中的椅子上，皇长子瑞儿被太监总管带了进来，看到皇上坐在昏暗的灯影中，他恭敬地见礼到：“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眼睛淡淡地看着他，深邃得看不透感情，太监沉默着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整个房间陷入静默。
“坐吧。”皇上阴郁地声音响起，瑞儿在他指的椅子上坐下。皇上看着面前的瑞儿，缓缓开口问道：“这几天身体都好了吧？”
“回父皇，儿臣身体已经康复。”瑞儿恭敬地说，他听了缓缓点了点头。
“回宫以后，朕还没有特别问过你这几年的生活，是朕疏忽了。”
“父皇日理万机，以天下为重。”瑞儿说到。
“成玦他对你可好？”皇上问道。
“回父皇，师父教儿臣医理和做人的道理，对儿臣很好。”
“看着你都已经长成了大人，朕才发觉从前一直以为宠爱你，实际却是在许多事情上忽视了你。你对红儿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却到现在才追究，是朕的错也是皇室的不幸。”
瑞儿乍听到皇上的这般话，只觉得整个人都愣了，喉头竟如鱼刺哽咽，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
“呵呵，你这副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皇上看到他的样子笑了，
“朕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说说吧，你对红儿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父皇……儿臣……”瑞儿听了迟疑地看着他，这样的情感他一直压在心底，如今面对自己的父亲，最爱的人的丈夫，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男子汉敢做就敢当，这么支支吾吾地像什么话？”皇上故作愠怒地说道，瑞儿蓦地像看到了小时候教他骑猎的父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角不觉湿润了。
“父皇，我……儿臣……儿臣从第一次见到姐姐……不……见到母后时……就喜欢她……那时……儿臣并不知道她就是皇后，只以为她是被招进宫中的哪家小姐……接着她为了救儿臣而双目失明……儿臣就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对她好……儿臣……是真的想娶她为妻……”
虽然早就料到，但是，当真正听到这番话从自己的亲生儿子口里说出时，他还是觉得胸口宛若被铁锤重重地一击，他嘴角苦笑：“你从六岁起就一直这么想？”
瑞儿看着皇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便试探地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嗯。”
“呵，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休息了。”皇上说着站起了身，瑞儿也连忙起身恭敬地相送。皇上的脚步跨出了房门，一个太监端着一碗绿豆汤走了进来，对瑞儿说：“瑞殿下，天气热，喝碗绿豆汤降降暑吧。”
七月十五晚，皇长子突染疾，卒于清思苑。追封恪王，赐封邑河北河南。贵妃携三皇子二公主，护恪王灵柩前往封邑。据说，当到达封邑，恪王灵柩即将入陵寝时，贵妃要求看最后一眼皇长子，揭开棺木只见皇长子面目如旧宛如熟睡，时人皆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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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坐在绿竹苑的石凳上，看着面前的竹林，森森地透出阴气。住进来之后便病了一场，害怕会影响孩子，连药也不敢吃，全靠碧梳去尚食局打点饮食才勉强挺了过来。现在我才知道，我在绿竹苑里承受陋屋之雨时，他正在宠幸赵芷荆。而昨晚，瑞儿死了。
追封恪王，赐封邑。不过是为了给杜家留些脸面，同时也彻底断了杜贵妃对皇宫和王储之位的最后一点念想。苏家也必定因为我的废黜，和苏玉晴的禁足在朝廷中无形中被边缘化。阳光投在地上，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我只觉得恍惚如梦，我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到手心，接着又被他狠狠地抛在地上。
“娘娘，”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转头往门口看去，见是于昭合站在绿竹苑门口，我嘴角轻蔑一笑，转回头望向面前的竹林。
“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
“对微臣来说，娘娘仍然是皇后。”
“你倒是会奉承。”我轻笑，“婳昭仪让你来的吧。”
他沉默着嗯了一声，我问道：“什么事？”
“昭仪娘娘说……如今赵家独大，希望娘娘能慎重考虑。”
“一个废后，能有什么可考虑的？”我轻蔑一笑，“婳昭仪生性聪敏，在宫里也有些日子了，这些事情，她应付得过来。”
“娘娘……”
“回去吧。”他还想说什么，我断然地拒绝了他。他见多说无益，便也转身离开。杜婳烟以为如今还能让我做她的挡箭牌，当初留于昭合在宫中，便是利用他和杜婳烟入宫前的关系，让他在太后的监视之下做我的助手。太后死后，我便遣他到了华润宫，他们的关系太过危险，我不愿他们再与我有何瓜葛。
绿竹苑的夜晚是我已经习惯的冷清，赵芷荆成为了他真正宠幸的女人，这消息让我一度觉得心都被揉碎，但如今也已经能够漠然地面对。静静地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月光倾泻我望着窗口，却好似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我一愣立刻坐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看到我坐起身，便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借着月光我已经能看清他的面目，惊讶哽在喉咙，我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瘦了。”他看着我的脸，久久才说出这句话。
“老师……你怎么来了？”我仰着头看着他月影中的面容，一种久违熟悉感涌上，蓦地竟不觉眼泪盈眶。
“我说过，在娘娘需要草民的时候，草民自会出现。”他的月光下的表情，仿佛隐忍着疼痛。以前，他不过是太后养在宫里的人，什么身份也没有，但是如今他有着大辽整个国家，他怎么可以抛下政务，毫无预兆地来到大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