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景财和六叔把闫花舌子从家中带出来,领到土坑子的坟地跟前。尚景财威逼闫花舌子和楼爷跪在地上,不许动一动,谁要动一下就打断双腿。闫花舌子知道自己是惹了大祸,又不敢反抗,浑身顿时出了凉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等尚景财发落。尚景财脱下衣服,在地上开始挖坑。他挖了一阵累了,叫闫花舌子接着挖。闫花舌子累得满头大汗,又不敢放下手中的锹。当坑挖了一米深的时候,尚景财把闫花舌子从坑里拽出来,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然后扒光他身上的衣服,用折来的柳枝条狠狠地向他的身上乱抽下去,打得闫花舌子“嗷嗷”直叫,在地上乱滚。尚景财打累了,又叫楼爷打,楼爷有尚景财仗胆,抓起柳枝条狠劲地抽打在地上翻滚的闫花舌子。闫花舌子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哭叫着求饶。尚景财这才让楼爷把手停下来,闫花舌子跪在地上浑身哆嗦,尚景财指着他身边的大坑说:“闫花舌子,你心里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打你,你赶快把怎样诬陷杨大车的经过说出来,说了实话我免你一死,胆敢有半句不真,我今天就活埋了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闫花舌子望着大坑,屎都吓得拉了出来。把自己为什么要陷害杨大车,和去警察局里见局长的事从头至尾说个清楚。
听了闫花舌子的话,尚景财厉声对楼爷说:“大楼,你听清楚,你上了闫花舌子的当,坑害了自己的哥哥,这不是作孽吗?”楼爷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的,抡起手里的铁锹,向闫花舌子砸去,闫花舌子躲闪不及,被打蒙在地上。楼爷又在他身上踢了几脚,把他从昏迷中打醒过来。尚景才见天已黑下来,对闫花舌子说:“今天你没有撒谎,放你一条活命。但是你必须做到两个事,第一从现在起不许再去告黑状,诬陷杨大车,第二把你陷害杨大车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就当没发生一样,听见没有。”“小人知道,小人知道,以后一定不敢胡言,我拿命来保证。”尚景财看了看楼爷,又看了看闫花舌子说:“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人必须天天到杨大车的场院里干活,一直到打完场,少干一天,我就活埋你们,听见没有。”闫花舌子跪在地上磕头,保证一定做到,天天去杨家场院干活,再也不敢犯混。尚景才又指着楼爷说:“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楼爷连连应声,不敢怠慢,并保证天天帮四哥打场干活。
施荣自己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断定杨大车家里今天一定会有人来见他,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杨家人一定不敢怠慢,他用心琢磨着这一条人命能值多少钱。眼下官场上用钱买命的事屡见不鲜,但是用钱赎人命没有统一的价码。可是他知道买马的行情,买一匹好马要五百元钱,一条人命怎么也值五六匹马的价钱。于是他头脑中产生了一个数字,给杨大车这条命定了价钱。他要向杨家要三千元钱,也就是六匹马的价钱。倘若杨家不拿出这些钱来,也就休想放回杨大车。施荣的如意算盘打定,来了一个守株待兔,在办公室里专门等待杨家的来使。同时告诉下边年轻的小警察,看见乡下的人到局里找他的,立刻领进局长办公室,不许其他任何人接待他们。年轻的小警察很听局长的话,守候在走廊一头的门口,专心致志地等候进来的乡下人。
天近晌午,福娘被六爷送到警察局的大门外,只身一人踏进警察局的大院,向办公房走去。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年轻小警察看见乡下老妇人,急忙迎上去。他猜定此妇人一定是局长要见的人,也没盘问福娘什么把她直接带到施荣的办公室,然后立即离开。
施荣简单地和福娘对话,知道是杨大车的家的来使,很热情地把福娘让在椅子上坐定,自己很谨慎地推开办公室的屋门,向走廊里张望一下,倒转过身来把门关严。施荣求财心切,于是开门见山和福娘说话:“你家的堂兄弟杨大楼和一个叫闫亮的人,把你的男人举报给我,两人作证杨大车在甸子上杀了日本人,这事关重大,我也只能把你的男人先收监看护起来。但是你不要慌张,也不要害怕,此案子暂时我看在咱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没有上报宪兵队,要让杨大车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家要破费钱财。你要是肯出钱,我拿着你的钱把手下的弟兄们打点好,封严他们的嘴,可以瞒过宪兵队,事情也就化解了,你要心疼钱,人也就没命了。就是我有心想帮助你救人,手下的人嘴杂,弄到日本人那里,我有天大本事也帮不上忙。”施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福娘的神情。福娘听了施荣的话全都明白了。施荣是借此机会发一笔洋财。但是不让施荣发财,他肯定把案子交给宪兵队,求得荣耀,杨大车也就没有性命了。福娘很镇静又从容地对施荣说:“局长大人,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让我敬佩和感谢。就按您说的意思办,你看要多少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弟兄们用。”施荣竟没想到一个乡下的妇道女人,说话如此利落,让他刮目相看,他给福娘倒了杯水,对她说:“你放心,我瞧不起那些出卖中国人的家伙,对闫亮和杨大楼我恨得咬牙切齿,不抓人我怎么办呢?警察局又不是我一个人全都说了算。手下的弟兄们弄几个钱也就消停了,我施某人是一文钱也不留啊,这样吧,别人要买一条人命要一万元钱。你是一个佃户人家,让人可怜,就出三千元吧,给弟兄们分了吧。咱们这叫花钱免灾,救人要紧哪。”福娘听了施荣的话是没有还价的余地,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出三千元钱,施荣很高兴地对福娘说:“你是诚心实意救人,我也是真心实意帮助你们,赶快回去筹集钱吧,越快越好。我施某人拿到钱立即分给弟兄们,然后立刻放杨大车回家,夜长梦多呀,抓紧办吧。等杨大车出去后,我一定亲自登门作客。”福娘只能听施荣大局长的话,怀着愤愤不平的心离开警察局。
施荣和福娘的对谈,全部被年轻的小警察在门外偷听去。小警察是副局长王岳的侄子王见天,他是王岳特意安排来专门监视局长行动的。原来施荣局长的宝座该是王岳的位置,可是施荣凭着县长叔叔的后台,硬坐上这个宝座。王岳怀恨在心,表面上对施荣是格外亲近,言听计从,暗地里把侄子安排在施荣身边监视他,以图报复之心,苦心积虑地要抓住施荣的把柄,把他弄走。王见天听了施荣和福娘的话之后,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叔叔王岳,王岳对此如获至宝,莫大高兴。让侄子紧紧监视此事,及时把杨家人送钱的事告诉自己。王岳企图在杨家给施荣送钱的当时,抓个正着。再向宪兵队报告。到那时候施荣是倒了大霉,局长的宝座就是自己的了,于是王家叔侄密切地注视着这个事态的进程。
福娘一心要救出自己的男人,什么都豁出去了。她让老福和六叔在马市上卖掉了自家三匹马,又从六叔和尚景财家各借了五百元钱,短短的几天内筹集了三千元钱,准备立时送施荣那里,快些放回杨大车。就在这时候谭林受苏山的派遣,来城里完成一项任务。谭林完成任务后,顺便夜里赶回毛西堡看看家人。谭林回家里不见岳父大人,一家人又不高兴,问福娘发生了什么事,福娘把杨大车出事的情况向他诉说一遍。谭林安慰福娘一番之后,反复琢磨着福娘处理这件事的做法是否妥当。经过很长时间的思索谭林认为福娘做得正确。如果自己去找苏山和同志们来营救杨大车出狱,以后他也不能在此地生存,地方上的警察决不能容许杨大车生活在这里,也只能花钱买通警察局长,以后的日子也倒消停了,为了不再有意外,把钱平平安安地送到施荣手里,谭林决定带着老福去给施荣送钱,福娘当然同意谭林的意见。
次日清早,谭林扮成庄户人家的男子汉,带着老福揣着三千元钱,去城里。
谭林和老福进了警察局,被王见天直接送到施荣的办公室。王见天殷勤地替局长带上门,急忙跑到王岳的办公室,把乡下来人的事告诉给叔叔。王岳让王见天在施荣的办公室门外偷听里边说话的内容,情况准确之后及时报告他。谭林和老福进了施荣的办公室,施荣很客气地给他们让座,并亲自倒水让谭林饮用。谭林扫视了屋子之后,向施荣作了自我介绍,把来意告诉施荣,很恭敬地向他表示感谢。放荣也是满口仁义之词,向谭林说杨大车的事一定帮忙帮到底。谭林掏出钱来放在施荣面前,施荣看见一沓子钱放在桌子上,眉开眼笑。把钱急忙装到卷柜里,口中答应立即放杨大车出狱。
施荣办公室的一切被王见天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忙跑去叫叔叔王岳。王岳大摇大摆领着王见天来到施荣的办公室。
王岳很不客气地挺着大西瓜脑袋,瞪着闪着凶光的三角眼睛,张着蛤蟆大嘴奸笑着问施荣:“局长大人,是哪路来的财神爷,给你送货来了。”施荣听了他的话,挺着胸脯也不示弱地对他说:“王岳,你放客气些,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这两个人是我乡下的亲戚,怎么了?难道我家来了客人也要让你知道不成?”王岳听了哈哈大笑,露出狰狞的凶相对施荣说:“局长大人,你可知道要放杀害东洋人的罪犯,该当何罪?”施荣立即勃然大怒,叱责他说:“王岳,你不要狗血喷人,说话要有凭证!”王岳逼近施荣说:“局长大人,难道你柜里的三千元钱不能说明问题吗?”王岳说着向放钱的卷柜走来,施荣叉开双腿拦住他,顺势从抽屈里拔出手枪指向王岳吼着:“你胆敢再上前一步,我毙了你。”王岳狂笑着说:“有种的你往我脑门上打!”此时王见天紧紧跟在叔叔的身后。施荣见状破口大骂:“他娘的,你们爷们还反了不成?”
谭林一看事情暴露了,必须马上干掉王家爷俩,他果断地从腰间拽下手枪,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举起手枪趁王岳和王见天不注意,一连两枪,结果了王家父子的性命。看见王岳王见天倒在血泊中死去,施荣有些惊慌,谭林冲上去告诉他不要害怕,又连着给王家爷俩补了两枪,彻底结束他们爷俩的人生。然后对施荣说:“明天必须放人,否则地上的两人就是你的下场,以后要确保杨大车一家人的安全。你现在可以喊抓刺客了。”谭林说着,一脚踢下墙上的窗扇,扯起老福飞出窗外,很快地消失在街上。
局长办公室连续响起枪声,警察们都跑到局长的办公室门口,怎么也推不开办公室的门,施荣在屋里故意不开门,他的意图是让谭林他们跑得越远越好。门外的警察们叫门叫了五六分钟以后,不见开门,这才破门而入。施荣见警察们冲进屋里,口中大喊抓刺客。警察们发现窗户破了,从破口处冲上大街去抓刺客,但是一切都晚了,谭林和老福早已无影无踪。
几天以后,施荣替王家厚葬了王岳和王见天,心中少了一个大患。然后悄悄地放杨大车回家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