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写了几位美人,都颇令后世倾倒。貂蝉之美,竟使董卓、吕布“父子”同室操戈。但考究起来,此人正史无载,恐属子虚乌有,为小说家所创造。乔公有二女,皆国色。大乔配孙策,小乔配周瑜。曹操出兵江东时,就有猎取二女之想。倘若“东风不与周郎便”,恐怕就“铜雀春深锁二乔”了。还有一位美人便是甄氏,初为袁熙妇,继为曹丕妻。此妇身世不幸,哀怨最多。
甄氏之美,名声在外,曹操攻打冀州,击败袁绍时,就想夺归帐下,而五官中郎将曹丕捷足先登。虽其弟曹植也早已托人图谋,而未能如愿。甄氏归曹丕后,甚得宠幸。曹丕与文人聚会饮酒时,曾令甄氏出拜。众人知礼,纷纷俯伏。独刘桢先生为其美所震惊,目光直射,一时忘了低头。曹操恼怒,要将他斩首,幸有众人相救,才得以“从宽”处理。甄氏之美,虽无一语形容,但于此可见一斑。曹丕可以任意掠人妻女,而别人看一眼都不行,亦可见其霸道。经过这一场风波,便在文学史上留下“甄氏出拜,刘桢平视”的典故。甄氏生明帝,看来后头有福,谁知却因谗赐死,应了“红颜薄命”那一句老话。
甄氏死后,曹植入朝。曹丕将她的遗物玉镂金带枕赠与曹植。曹植见物思人,如箭穿心,泣不成声。甄氏也极爱曹植的才华,恨无缘结合。李商隐《无题》诗“宓妃留枕魏王才”,即指此而言。曹植回东藩时,在洛水边休息。其时神思恍惚,如梦如幻,见一丽人向他走近。她说此枕是随嫁之物,特意留赠,愿永为陪伴。因自己是被郭后用糠塞口而死,披头散发,形容可怖,故羞于重聚。曹植闻言,十分悲伤,于是作了一篇《感甄赋》。明帝觉得此事与他母亲有关,于是便命改为《洛神赋》。洛神本宓羲氏之女,溺死为神,在这里实指甄氏。
曹植以八斗高才刻画她的容貌仪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如削成,腰若约素……”句句传神,处处生辉。成功的艺术作品,使宓妃形象站稳了脚跟。后世再写美人者,似乎已智穷力竭,不敢妄置一词,千歌万曲,唯有重弹而已。“洛浦有宓妃,飘飘雪争飞。”(李白《感兴六首》)“宓妃腰细才胜露,赵后身轻欲倚风。”(李商隐《蜂》)“雪争飞”、“腰细”云云,皆从赋意化出。有人觉得缤纷的桃李,鲜艳的芍药牡丹,都如宓妃的形象。最为痛快的是,骆宾王把在天津桥上见到的美人都称为宓妃:“寄言曹子建,个是洛川神。”韦庄把朋友昔日钟情的女子也称为洛神:“今日尚追巫峡梦,少年应遇洛川神。”宓妃成了美人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