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是一个长期盘踞在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他们兵强马壮,以射猎为生,以攻掠为业,经常侵扰中原边境,一直以来是汉族政权的巨大威胁。周文王时曾经为了躲避匈奴而东迁。春秋时,晋国曾派魏绛与匈奴讲和。到了秦末战乱时期,中原战火纷飞,匈奴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东征西讨,收复了许多草原上的部落,武力空前强大。汉朝初年,高祖刘邦出巡白登,被匈奴的冒顿单于围困了七天七夜,最后,借娄敬的计策才得以脱险,两国从此定下盟约。此后汉宗室要将汉朝公主嫁到匈奴,以示汉匈和好。汉宣帝时,匈奴各个部落为争夺统治政权而内乱不断,国力有所削弱,和亲政策就未实施。到汉元帝时,匈奴各部落拥立呼韩邪单于为首领,匈奴国势又日益强盛起来。呼韩邪单于拥兵十万,南移近塞,向汉朝称藩,求娶公主。
大汉江山自汉高祖刘邦开国以来,现传到汉元帝手中已是第十代了。汉元帝继位以来,自以为四海升平,八方安宁,朝廷有贤臣辅佐,江山牢固,他可以高枕无忧,安享太平,于是整日里无所事事。一日,他走在皇宫内苑,觉得宫中甚是寂寥。自从宣帝逝世后,皇宫里的宫女大都放出宫去了,后宫十分萧条,这种寂寥的气氛使他十分不快。
朝廷中有一个名叫毛延寿的大臣,此人心狠手辣、欺大压小,是一个谄佞奸贪、巧取豪夺的小人。只因他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十分讨元帝喜欢,很快从一个小小的画师擢升为中大夫。朝廷内外,人人都有些害怕他。这日,他见汉元帝神情落寞,就趁机献媚道:“陛下,不知陛下为何事烦心?让小人为陛下分忧解劳!”汉元帝将心中不快告诉了他。毛延寿立刻献策道:“陛下,就是一个农夫粮食收成好一些,还想另娶一个妻子。更何况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选一些美女来充实后宫又有何难!陛下只需下一道圣旨,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贫民百姓,家中只要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容貌端庄,就都选进宫来侍奉陛下。”
汉元帝一听,正中下怀,心中十分欢喜。连连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寡人就命你为选美使臣,负责操办此事,将选中的美人各画一幅画像,呈寡人御览。事成之后,有升赏。”
毛延寿听后,连忙谢恩,心中窃喜,思量道:“这可是一桩肥差呀!发财的机会来了。”不几天,毛延寿就兴高采烈地手持圣旨去各地挑选美女了。正如他所料,有些富裕的官宦利欲熏心,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得到皇上的宠幸,全家就可以坐享荣华富贵,所以就不惜重金贿赂这位选美大使,成全他的所求;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人家,不愿把女儿送到那不见天日的深宫后庭之中,还是要向毛延寿求情送礼,恳请他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那毛延寿本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这次大权在握,狠狠地大捞了一把,而且将全国搞得人心惶惶,百姓怨声载道。
没过多久,毛延寿就选够了九十九名美女。翌日,他来到湖北秭归县,看中了一名女子。这女子名叫王嫱,字昭君,是王长者的女儿,生得光彩照人,美艳绝伦,真是一位绝色佳人。昭君比其他入选的女子要漂亮百倍,可是这些日子,毛延寿的贪欲已经深入骨髓,他向王家索要一百两黄金,否则的话,就不让王昭君入选。王家是农户人家,本来就没有什么钱财,加上毛延寿气焰嚣张,王昭君就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
毛延寿奉旨征选来到全国各地,每到一处,大小官员、百姓都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是今日王昭君却如此不识抬举,令他十分恼火,本想让其落选,又觉得如此倒便宜了她。毛延寿眉头一皱,想出一条毒计:不如先将王昭君送进宫,然后再在她的画像上做些手脚,让她终生不见君王面,一辈子老死于后宫之中。
次日,毛延寿带着王昭君以及其他美人进京复差,紧接着毛延寿为众美人画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将受了贿赂的美女画得漂亮一些。画到王昭君这里,他先依照王昭君的模样画好,然后再把眼睛点上瑕疵,这样王昭君的一双秋波就被画成了一对斜眼。这样的画像呈上去,王昭君怎么会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宠幸呢?
过了几日,汉元帝下了早朝,毛延寿把画好的美人图呈给汉元帝御览。汉元帝拿起画像,依次浏览,朱笔钦点,把自己中意的封为后妃,其余的暂为宫女充斥后宫。汉元帝平日里就与后宫的嫔妃嬉闹,留恋众多温柔乡中,可是按图临幸时间久了,他觉得无趣。这日,汉元帝处理完政事,闲来无事,想四处走动走动,心想:毛延寿选来的美女大多数还没有亲眼见过,今日我就去亲自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惊奇的际遇。心念至此,他便带着随从打着灯笼,悄悄地信步宫中,四下里巡视一番。
再说王昭君,自从画像被毛延寿点破就被打入冷宫,长居在永巷之中,平日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宫中岁月寂寞难耐,她入宫已经有十年之久,却一直无缘侍奉君王。这夜一轮皎月当空,月光洒在昭君窗前,她又在思念亲人,随手拿起琵琶弹奏,以此来抒发自己心中的愁绪。元帝来到一个月映绿沙、风动竹影的院落门前,忽然一阵悦耳流畅的琵琶声吸引住了他。他驻足倾听,琵琶声中包含着哀愁凄婉,元帝向随从问道:“是谁弹琴?”随从赶忙道:“待小人前去传她来接驾。”元帝却说:“慢着,不要惊扰了她!”随从向院内问道:“是谁在这里弹琴?皇上驾临,还不赶快出来迎接圣驾!”
听到皇上来了,王昭君又惊又喜,急忙放下琵琶,疾步上前,跪在地上参拜元帝。“不知皇上驾临,臣妾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昭君轻声回答道。元帝听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珍珠洒落玉盘,昭君的身影在月光笼罩下越发显得秀美。皇上看得心里一动,口中道:“寡人恕你无罪,你不用害怕,你是哪个宫里的?”又命随从把灯照在昭君脸上,让王昭君抬起头来,他要仔细看看王昭君的容颜,昭君羞涩地微抬花容。
元帝仔细一看,惊叹不已,只见昭君容貌端庄,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额角香钿贴翠花,一笑犹有倾国倾城之貌,比那吴越的西施不差分毫。
元帝大为惊喜,没想到宫中竟有这样一位美丽大方的女子,绝色明艳,又不失礼数,实在叫人欢喜。他笑问道:“你这样模样出众,是谁家的女儿?”
王昭君听到汉元帝没有怪罪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回答道:“妾身姓王,名嫱,小字昭君,湖北秭归县人氏。父亲是王长者,以农事为业。臣妾是乡间平民人家,不懂得皇室礼节,还望陛下恕罪。”
元帝一面听她的回话,一面仔细端详昭君,见她眉如青黛,鬓如雉鸦,腰似细柳,面若舒霞,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元帝越看心里越欢喜,半开玩笑地说:“像你这般美貌的女子,怎么会生在农家?这也是天赐良缘,让你千里迢迢来宫中与寡人相会!”话说到这儿,汉元帝觉得奇怪,这样绝色的女子,我以前怎么没有在美人图里见过?这王昭君进宫已十年之久,也没见毛延寿向我提及过她。他不禁问道:“寡人看你体态轻盈,容貌秀美,怎么一直没有得到寡人的宠幸?”昭君回答道:“回陛下,当初选妾进宫时,使臣毛延寿向我索要黄金百两,妾身家贫无钱送他,他便在臣妾画像上做了手脚,因此我才被打入冷宫。”
汉元帝听后非常生气,立刻命随从把昭君的画像取来,仔细一看,果然昭君的明眸被画得一大一小。汉元帝大怒,立即传旨将毛延寿抓来斩首。昭君见此情景,便趁机说:“陛下,妾身父母年事已高,现在还在湖北务农。妾身不能承欢膝下,望陛下稍加恩典,免除他们的劳役之苦,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恩惠吧!”
“这个自然,都是那祸害毛延寿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从今往后你就是寡人的爱妃,朕即刻封你为明妃,你的父母当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早晨挑菜,夜里看瓜,春天种谷,夏天浇麻。朕免了他们的劳役,减了他们的赋税,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昭君连忙叩首谢恩,惊声说:“妾身何德何能,怎么能受得起陛下这样的恩宠?”汉元帝一把将她拉起说道:“承当得起,承当得起!”说着就拥着她向寝宫走去。元帝次日早朝临走时说,晚上还来临幸,又嘱咐她不要声张,免得六宫中的嫔妃都学昭君那样弹琵琶了。
汉元帝派人去捉拿毛延寿,不料他早已闻讯逃之夭夭了。毛延寿听说王昭君在汉元帝面前揭发自己的丑行,元帝大怒要砍他的头,早已吓破了胆,汉朝大概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毛延寿当下心一横,直奔番邦而去。
不久前,匈奴的首领呼韩邪单于依照和亲政策,派使臣去汉朝求娶公主,汉元帝以公主年幼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呼韩邪单于十分气恼,准备积蓄力量,伺机南侵。
毛延寿一路疾驰,不日就来到呼韩邪单于的驻地,他求见单于,番兵带他走进大帐。呼韩邪单于睨视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毛延寿说自己是汉朝的大臣,特地来向大王进献美女图。他双手捧上王昭君的画像,对单于说:“大王不是前些天派遣使臣向汉朝求娶公主吗?这图中的女子名叫王昭君,她自己愿意前来嫁给大王,可是汉元帝舍不得,不肯放她前来。我再三苦劝不能因为重女色而失去两国交好,怎料汉元帝不但听不进我的进言,还要杀我,因此我就带了这幅美人图来献给大王,大王可以再派使者按照此图前去索要。”
呼韩邪单于的左右接过画像展开,单于一瞧,眼前一亮,不禁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果我能娶到她做我的阏氏,平生所愿足矣。”于是即刻派遣了一名番使,前往汉朝求娶王昭君。呼韩邪单于打算如果汉朝再不应许,他就用武力进犯汉朝边境,使臣出发后,他自己也率领大队人马,以打猎为名,进入塞内,威胁汉室江山。
自从汉元帝得到了王昭君,真是如鱼得水,好似久旱逢甘霖,整日里与昭君嬉闹玩耍,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月。汉元帝觉得昭君样样都可爱,昭君与他志趣相投,可以为他消愁解忧,陪他闲游,与他游戏,体态风流,性情温柔,这段姻缘似乎是五百年前就注定的。朝政已经荒废了很久,汉元帝对边境的动静一无所知,还以为江山稳固,可以高枕无忧。这天是临朝的日子,坐在大殿上,汉元帝的心早已飞到了昭君的西宫,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他便迫不及待地向西宫奔去。
这天晚饭后,汉元帝悄悄来到西宫,躲在梳妆台边,静静地看王昭君梳妆,却被王昭君看到,昭君急忙起身见驾。正当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通报尚书令五鹿充宗、内侍石显有急事禀报陛下。元帝兴致被打断,心中十分不快,冷冷地朝来人道:“有什么事非要现在禀报,不能等到明天早朝吗?”两人急忙跪倒启奏道:“启奏陛下,现今北番呼韩邪单于派了使臣前来,说毛延寿将昭君娘娘的美人图献给了他。如今单于指明要昭君娘娘前去和亲,不然的话,他要带领大军南侵,我大汉江山就难保了。陛下,这可怎么办呢?”
元帝听完他们的话,一时恼怒成羞,拍案道:“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满朝文武,难道都是些畏惧刀剑的,没有哪一个能退得了番兵?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朕分忧解劳。太平时节,个个卖弄自己的功劳;国家有难,个个都缩了脑袋,却让一个弱女子去和番。”
两人被骂得狗血喷头,一声不吭,大气都不敢出,待到元帝骂完,尚书令五鹿充宗才呐呐地说:“陛下息怒,奴才罪该万死,只是番国说陛下宠爱昭君娘娘,不理国事,耽误了民生大计。如果不把娘娘嫁到番邦,他们就要起兵讨伐。臣想纣王只因为宠爱妲己,弄得身死国破,这也是先代帝王的一个教训,望陛下三思。”
元帝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大胆!你这是什么话?将我比作纣王那无道昏君,明妃也不是那祸国殃民的妲己。你们不说伊尹扶持商汤,张良协助高祖开国兴邦,却说武王伐纣!你们身为国家重臣,衣食住行样样享受皇家赏赐,大敌当前,不出谋划策,制出退敌良方,却让一个弱女子孤身去塞外侍番,你们,你们……”元帝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此状况,二人深知元帝断然舍不得明妃,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尚书令五鹿充宗又道:“陛下,臣等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朝兵马不足,兵器盔甲又不锋利,况且朝中无猛将可以抗敌,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办呢?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以息战火,免得涂炭生灵。”
元帝感慨颇多,想当年,太祖与项羽争霸的时候,多亏了韩信元帅建立的十大功勋。可是现如今这些大臣,平日里金章紫绶,衣冠楚楚,朱漆门里,宠养着歌女舞女,安享清福。一旦边关有了军情,一个个却装聋作哑,不敢吭一声。他又念及昭君这样年轻,被推入虎口却无人搭救。想到这里,元帝不由得大吼:“昭君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将她送到塞外?罢了罢了,满朝文武都成了毛延寿!寡人空握三千文武大军,白掌了中原四百个州县,却连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都保不住。真是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石显上前奏道:“陛下,现在番国使臣正在外等候宣召呢!”
“罢罢罢,宣他明日早朝上殿。”
次日,番使大摇大摆,来到元帝面前,神气活现,态度十分傲慢,也不行跪拜礼,只是躬了躬身,便大声说道:“呼韩邪单于差臣来奏知大汉皇帝,北国和南朝向来都是结亲示好,我国曾经两次差人求娶公主,陛下都未应允。今有毛延寿献了一幅美人图给单于。单于特差臣来索要昭君做阏氏,望陛下允准。倘若不允,我国百万雄兵即日南侵,以决胜负。希望皇上能够明断,以息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