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旅途中的第十六天,我们因为迷路停在了原地。余良对此焦急不已,原因是我们的余粮不多了。如果再不离开这片树林,恐怕要去挖蘑菇过活了,这是余良作出的最坏打算。在这一点上我提出的意见是去打猎,因为在树林中木材和猎物都不缺。余良没做考虑就反对了我意见,他说问题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我们就成了猎物的猎物。
余良的烟也抽完了,这让他更显得焦急。正当我们不知所措时,等来了一辆吉普车。从车里出来的是名青年,他环顾了四周,暴躁道,“这是条什么破路,都绕了好几圈了。”听到这话时,我的心情顿时好过了许多,因为终于遇见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人了。余良的锁紧的眉毛也舒展开,还唱起歌来。
青年见了我们很客气说道,“你们也迷路了吧。我就说嘛,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迷路的。”
余良说,“我们也在这里绕了好几圈,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这不遇见了嘛。”青年说道,“看来要一同上路了,团结才能够战胜困难啊。”
“是啊。你那里还有吃的吗?”我问道。
青年看了一眼吉普车,回答道,“没有了。”
“那看来,我们不能一路前行了。看你样子就知道你食量要比我们大,我们的食物也不多了,你跟我们同行就是拖累,搞不好我们谁都出不去。小伙子你要知道,有资本才可以谈合作啊。”余良说。
“你要知道我是有枪的。”说完,青年从车里拿出一把猎枪出来。我和余良见了以为他是要行劫,胆颤不已,吓得躲在车的后面。
青年大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枪我们可以打猎来获得食物。依我看,这片树林,野鸡野猪之类的应该是蛮多。”
听到这话时,我们才敢从车后面出来。之后青年抬头看着天空,我们也抬头看着天空,一群鸟正在几十米的高处飞行,一声枪响以后只见其中一只失去了飞行的动力落在我们的跟前。余良连忙称赞道,“够准够狠的啊。”
余良走过去接过枪,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对青年道,“现在你有资本了,我们也可以谈合作了。”
“怎么个合作法?”青年问道。
“你打猎,我们烧烤。”余良回答道。
这天里,在青年精准的枪法下我们捕获了许多猎物。晚上,我们堆起木材,点燃了篝火。热度焦灼般映在我的脸庞,火焰更像是在眼里燃烧,强大的光芒似乎要肆掠要穿梭整片树林。但往角落里望去时,我发现它们被分解得支离破碎。我感慨这就是生存,满载希望地降临却又只能卑微地活着。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余良幸福道,“好香啊,看来这野猪是烤熟了。”因为打猎青年的功劳最大,我们将猪最重要的部分给了青年,那就是猪头。余良说他最喜欢吃猪排,他要中间的部分。我想其实猪腿也不错,于是我便欣然接受了余良的建议。
一头猪的分量实在太大,我们三个人不能够解决完。因为这是夏天,吃不完的烤猪又无处冷藏,并且这是食物紧缺的时候,我们都舍不得浪费只好撑着肚皮吃下去。直到后来我想出一个办法,吃不下干脆就别吃了,可以留着当作第二天打猎的诱饵。余良听完谩骂道,“你不早说。你看,把我撑的。”说完,他睡倒在草地中不停地摸着肚子,叹着气。
青年介绍自己说他叫吴道,是开车出来旅游的。我听了他的名字玩笑道,“你都无道了,还出来旅游啊。无道的人注定是要迷路啊。这不,你就迷路了。”吴道淡笑道,“就是因为没有才要出来寻找嘛。”
余良这时以表率的风范道,“嗯。年轻人是要出来多走走啊。你看我们,就喜欢多出来走走。”
无道很有兴趣道,“那前辈都去过那些地方?”
“远的就不说了。近的,我们把学校的每个角落都逛遍了。”余良自豪的语气道。
“那远的你们去过哪里?”吴道接着问道。
“远的地方嘛?那其实也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出省,算是到过最远的地方了。”余良又转移话题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我香港来的。”
“我说怎么口音怪怪的。你们那里应该都会英文吧。你看,说普通话都那么带英文味道。”余良说。
“其实我内地长大的。我家人都在内地做生意,我跟他们一起都在内地生活。”吴道说。
“香港人就是有钱啊。你那辆路虎应该很贵吧,少说要上百万啊。”余良说。
“上个月前买的,多少钱不记得了。”
“上个月前买的,你都不记得了!?真健忘啊!”我感叹道。
“这说明他是真有钱啊。有钱人买车就好比普通人买一次性打火机,买一块钱还是两块钱的,一个还是两个,都无所谓的。要是你有钱,你也健忘呢。有钱谁还在意啊。”余良说。
吴道告诉我们,他从小向往自由的生活,又因为家教太严格所以从小没少受管制。大家的生活大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向往。他说,不过这次总算是逃脱出来了,这次是他第一次远行。关于未来,他说等他走遍全中国以后就要去航海。
余良对航海很感兴趣道,“到时候叫上我们啊。我有个同学就是学划船专业的。”
“还有划船这个专业?”吴道不解道。
余良解释道,“是啊,那同学口才还不错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航海啊,你看,我们一共四个人,我朋友划船,你来捕鱼,剩下两人做饭。”
我理解道,“哪里有划船这个专业。你说的该不会是华中传媒学院吧,那学校简称华传。”
“哦哦。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懂了。那朋友确实还蛮文艺的,应该是在华中传媒学院读书。是我理解错了。”余良也会意道。
“说学校,还是很重要的。我表弟今年高考考了六百一十分,本以为可以去武汉大学。拿到成绩那天他兴奋得不得了,激动得说自己考上武汉大学了。后来还去武汉大学拍了许多照片,拿着照片到处跟人炫耀说这是他要读的大学。结果武汉大学分数线六百十一分,他去了四川大学。”吴道说。
余良感叹道,“哎,没想到武汉大学是四川大学的区别就在于十一和一十的区别啊。”
“四川大学挺好啊。其实带地名的大学都挺好,特别是这种带省会名字的。”我说。
“那差得远了。武汉大学简称武大,练武长大的,给人感觉就气派。四川大学简称川大,吃穿长大的,给人感觉就俗了。毕业证书要是武汉大学,HR还要仔细看一眼,那要是四川大学的,就只能勉强看一眼了。”余良说。
“你这么说就迷信了。那厦门大学简称厦大,照你那意思就成吓大了。”我说。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吴道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读的是普高。”余良回答道。
“什么是普高?”吴道问道。
“分数线普遍都很高的学校,就简称普高。我们就在那里上学。”余良说。
“普高,其实指的是普通高校。”我说,“那你是在哪里上学?”
“厦门大学。但我不是吓大的,要是吓大,我也不会独自一人出来旅行了。”吴道说。
“小伙子,你几年级的?”余良问道。
“才读了一年。”
“放暑假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做兼职去了,你怎么不去?”余良问道。
“不定每个人都要用同一种方式生活,毕竟人不是商品。但确实有不少人没有思想地活着,像是商品一样。”
“你果断独行啊,敢独自一个人出来旅行,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这很好啊。”余良说。
“是啊,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吴道说。
“那是好学校啊,你怎么不去上学了?”余良不解问道。
“我只是不愿意回去,一回去就出不来了。青春囚困在校园里,之后又要被被囚困在社会里,其实外面的世界才是自由,才是青春。”吴道说。
“说的很好啊,现在这社会上像你这种有思想的年轻人真不多啊。”余良说。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都是热爱漂流的勇士。”吴道说。
“你倒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漂流。我们不一样,一切都一言难尽啊。”我说。
吴道站起身来,抬头看黑暗的天空又低头看已经奄奄一息的火焰,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他们,我们,有的平凡,有的失败,有的碌无所终,但只要是顺着心去过活都虽败犹荣。”
我低头看着像是挣扎般跳动的火焰,心情也像是挣扎般是燃烧。那奄奄一息的火焰最后被忽然到来的轻风吹灭,化成一团看不见的烟消散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