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云岚嘴边噙着一抹笑,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自墙头一跃而下,径直走到了穆沧澜身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岚儿是该谢小王爷,还是谢我未来的妹夫?”
“岚儿!不得无礼!赶紧过来!”
老太太见云岚居然说出这种话,心中一惊赶紧喝斥了一声。那可是当朝王爷,就算结了姻亲也是云家沾了光,岂能直呼妹夫!乱了礼数不说,传出去岂不是落了口实?
好在穆沧澜并不在乎这些,他看着面前天真无邪周身都冒着欢喜的云岚,缓缓道:“无碍,只要大家喜欢本王的东西,愿意从心底里接受本王就好。”
他说这话时,连带着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润的光泽,云岚清晰地感觉到他原本虚弱的气息在提到“从心底里接受”几个字时,猛然沉稳了许多,就连目光也是若有若无地瞟向右侧的。
不用看都知道,那里站着的,一定是云轻眠。
情深至此,她要是不成人之美,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云岚又想起了云夫人说的泥金九连环一事,还有三年前虎万城一战她拿到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纱在看穆沧澜一般,隐隐绰绰总是猜不透。
他天性凉薄,这个时候也是在逢场作戏吧?
她抬眼直视,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狰狞的面容和不停地哭闹挣扎的铭儿,那些她足足用了好几年才平复下的怨恨在这一刻几乎要喷涌而出。
云夫人率先感觉到了云岚的不对劲,顺手抄起木箱里的软翅风筝疾步上前:“岚儿?岚儿!这不是你一直缠着娘亲让买的风筝吗?还不快谢过小王爷,自己拿着玩儿?”
“谢过,小王爷。”云岚浑身打了个激灵,艰难地接过娘亲手中的白鹤风筝,再也顾不得众人的眼神,慌慌张张地冲出了文敬堂。
平日里云岚也是以疯疯癫癫的模样示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何况小王爷都没有发话,众人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恭恭敬敬地道着谢,贺着喜,喧闹的丝竹声不绝于耳。
待厚厚的礼单唱完,受了老太太嘱咐的小厮们忙着用大竹笸箩将穿了红绸带的铜钱尽数撒向城主府外簇拥着的百姓,铜板叮当作响,大家蜂拥而上,高叫着各种恭喜的词句,数人宽的巷道被挤得满满当当,好不热闹。
此时此刻,没有人关注刚才的云大小姐去了哪里,街头巷尾,人人对这桩亲事赞不绝口,那般宏大的场面,还有马车上的惊鸿一瞥,任他之前有多少风流韵事,无人再去提及。
在大家眼里,城主府对于这门喜事应该也是极为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为此在洒金河畔连摆了三个通宵的水宴,包下了洒金河最大的画舫当做水榭,专程请了四和班的名角如倾来唱大戏了。
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纷纷交口称赞,衣袂翻飞,凤冠彩衣,才子佳人与帝王将相一一登场,明明唱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看在穆沧澜眼里却全都变了味。
不为别的,正是那名角如倾。
被云岚公子算计着抬进城主府那天,他正是冒充了台上这个女子。
一般唱旦角,尤其是花旦,多为男子。不为别的,单是那长长的水袖以女子的臂力甩起来就很吃力,更何况还要做到优美轻灵。
自那之后,他就亲自查过如倾。
但所有迹象表明,她真的只是戏班班主的女儿,姿容绝佳的她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副好嗓子,正是因为她的斩头露角,四和班才能入了楚远山的眼,渐渐在这云城站稳了脚跟。
况且这一招一式,也的确是真本事,不然也不会场场都博得满堂彩了。
想到这儿,穆沧澜微咳了一声,握住了身边云轻眠的手。
最近她出奇的乖巧,就连这般亲密的举动也未表现出分毫的厌恶,反而颇为主动地差素雪给他拿了件狐裘大衣过来。
“谢谢。”
穆沧澜眸光闪动,倒映出云轻眠含羞的面容,郎情妾意,连台上华丽婉转的唱腔这一刻也是断断续续,飘渺无比了。
云岚也混在其中煞有其事地听着戏——不过与其说是听戏,倒是在等戏。
她翻了翻下一场戏单,娟秀的小字写得工工整整——《凤还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