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1923年民国十二年,六岁的三妹子的珠算口诀倒背如流,已经可以很熟练的算账,在账房先生生病去世后,金老太爷没有再请一位账房先生,而是让管家陈叔记账,三妹子负责算账,一老一小配合默契,三妹子非常认真地去做这件事。因为经常接触账本,所以三妹子对账本上名目种类的文字很熟悉,能读不会写,这让她很着急,她就让阿爷教她写字。
三妹子跪在椅子上,阿爷在她面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陈叔站在桌前往砚台里倒了一些水开始研墨。阿爷站在身后用他的大手握在三妹子的小手上,一笔一划地教三妹子写字。
金老太爷:手不能抖,下笔要干脆,横是横竖是竖,知道吗?
三妹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是她的手还是不听使唤的抖着,歪歪扭扭写了个一横一竖的十,她一口气写满一整张的十,小鼻子上已经微微渗出小细毛汗。金老太爷看着心疼。
金老太爷:阿钰啊,歇会儿再写,陪阿爷喝杯茶。
三妹子:我再写一张就陪阿爷。
金老太爷无奈地看着这倔强的小丫头,摇摇头走到摇椅上坐下,捧着他的小茶壶吸茶。
陈叔:老掌柜,三小姐的这个韧劲像谁啊?
金老太爷得意的说:像我!
陈叔会心的:确实像您!
陈叔他们家两代人都在金家做管家,他从小陪着金老太爷一起长大,陈叔的阿爸去世后,陈叔接替他做了金家的管家,也算是世交了。陈叔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想起当初金老太爷小的时候,只可惜这是个丫头啊,长大了就要出嫁,就要离开金家。
三妹子写完最后一个十字,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毛笔,小手心都是汗,她发现自己鼻涕出来了,赶紧用挂在胸前的小手帕擦了擦鼻子。从椅子上下来,拿着写满字的纸跑到阿爷跟前。
阿爷,我的手不抖了。
金老太爷看着这满纸大大小小的十字,勾起食指在三妹子鼻子上划了一下。
我们家阿钰就是聪明,第一天就写这么好,但是你要坚持哦,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阿爷放心,阿钰一定要写得比陈叔还要好。
这时候窗外院子里响起吱扭吱扭的声音,阿钰像听到号角声似的,忙不迭的就想往门外跑,又想起手里还拿着纸,赶紧转身把纸放到书桌上。
阿爷,我去帮阿妈织袜子。
三妹子边说边往院子里跑。
慢点。金老太爷在她身后喊道。瞧这丫头,跟打鸡血一样。
陈叔:这孩子长大了是个劳碌命,闲不住。
金老太爷:谁娶了她谁享福,我们金家没这个福气啊,留不住。
院子里,金李氏把手摇的织袜机搬到香樟树下,她坐在小板凳上,右手握着摇把,左手捋着棉线,随时注意着断线漏针,五彩袜筒在她的手中渐渐出现雏形。这种纯手工的织袜最怕断线漏针,漏掉一针就得拆了重织,所以要求织袜的人眼明手快,还要心细。
三妹子冲到金李氏旁边蹲下,拉着阿妈的手臂。
阿妈,让我织一会儿嘛,好不好?
金李氏:去去去,一边儿玩去,阿妈做完这一双就陪你玩,乖啦。
三妹子不死心,继续磨着阿妈。闪动着大眼见看着阿妈,心里有了主意。
阿妈,我们比赛好不好?
金李氏手上没停,说道:怎么比赛?
三妹子见阿妈进圈套了,高兴地说:你再搬一台出来,我织另一只袜子,如果我织的袜子有漏针跳线,我以后就听你的话。
三妹子跟着金李氏学习织袜有一段时间了,对织袜机了如指掌,自信能够做到不漏针不跳线。
金李氏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女儿小脸蛋上写着满满的自信,突然感觉太可爱了,不想打击她的心意,反正浪费也就是这点棉线。她爱怜地点了一下三妹子还有一点点潮热的鼻尖说道。
好,说话算数哦。
三妹子赶紧勾起小拇指:好,拉钩。
母女两小拇指勾在一起,摇来摇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然后大拇指盖在一起。
金李氏起身拉着三妹子向作坊走去,一路说说笑笑。在账房里的金老太爷看着院子里的这对母女,禁不住对陈叔说道:这丫头不达目的不罢休,小小年纪就知道迂回战术。
陈叔:是啊,三小姐有天赋啊,前几天我看到她织的袜子,真看不出来是五岁孩子织的。
金老太爷:是吗?那这回她阿妈输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