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回头向后望,状元纪玉和榜眼闻人桃如得示意,自觉出列叩见圣上。沈复刚睡醒脑子如同浆糊,反应慢半拍,但好在没掉链子,也不疾不徐站出来。
他三人并成一排,对皇帝行跪拜之礼。
“微臣大理寺丞纪玉,”
翰林院修撰闻人桃,”
光禄寺丞沈复,”
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沈复中途不巧的想打哈欠,硬生生被他憋回,眼泪花都冒了出来。他在努力与瞌睡做斗争的同时,忽的察觉状元纪玉的声音似是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此时他们正俯首跪拜,头深深沉在地上,沈复借此机会悄悄挪了挪脑袋,微微侧头朝状元那瞟了一眼。
果然!吊梢眼,薄嘴唇,一脸尖酸刻薄象儿。可不就是早上那个做马车里毫不留情嘲笑自己,明明自己猖狂的跟什么似的,却非说自己猖狂的奇怪主。
沈复撇了撇嘴,心中又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自己与这位状元郎确实是有那么点儿过节的。
状元郎纪玉,人送外号:“纪獒”,再大众点就是“纪二狗”。原因不为其他,只因为纪玉这人,不好搞!又狂又疯又狗。仗着家室高便无法无天。长安城各大酒楼名肆,红苑赌场,没有一处不留下他的恶名。
他酒量酒品均次,脾气一点就着。闲来无事便打架斗殴,兴致一起就强抢头牌。闹得各大店家内都不得消停。偏偏他家室极高无人敢惹,才能极佳更得巴结。
老板们一个个叫苦不迭,却朋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只希望赶紧来个天上神仙把他收了。
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阳光正好,万里无云。纪二狗又开始疯癫了。
醉宵楼,金碧辉煌,香炉袅袅升着云烟。水晶珠链随风轻曳,桌上糕点各个小巧精致,玲珑剔透。色泽明亮可爱,看着便十分好吃。
纪玉随手拿起一块,也不去吃,扭头问一旁小厮:“你确定闻人家的那小子就住这儿?”
小厮忙点头:“小的为防出错,专门打听好几次。此消息千真万确,定不会有假。”
“那就好。”纪玉咬了口糕点,细细咽下,眉毛挑起,是一脸的不爽:“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偏远世家,竟然踩到本大爷头上。”
小厮讨好为他倒茶水,奉承道:“就是就是。我们少爷可是全长安最厉害的公子,自幼起考试无一不是头筹。不过一个山东来的小杂碎,这次会试能中会元,完全是侥幸。”
小厮本想拍纪玉的马屁,没想到却拍到了马腿。纪玉从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丢人的事儿自己想想也就罢了,让人给说出来那就实在不光彩了。
“滚你妈的。”纪玉手上没吃完的糕点霎时出现在了小厮的脸上。他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原本笑得灿烂的小厮被这突如其来一下搞得莫名其妙,笑容也僵在脸上,默默伸手拿下脸上的糕点,缩在一边儿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人。纪玉抬眸朝着那人方向看去。
不知哪来的一阵穿堂风吹拂过前厅,水晶帘轻轻摇曳,发出阵阵声响。那人一身玄衣,干练而精神。如墨的长发被一根红绳随意系起,又让其人染上几分随意。皮肤如玉,五官精致如细心雕琢的成品。腰间别有一块温玉,虽略显陈旧却仍一眼便知价格不菲。正是刚入长安的沈复!
纪玉心道:如此气质,定为世家公子。外加年龄与小厮所说的相仿。瞧着眼生,也不是本地人。想来当是闻人家的错不了!
他确定了人,便毫不停顿。直直站起身子,阔步向前,挡住了沈复。眼神中流露着赤果果的轻蔑与不屑。
然而沈复对此恍若未闻,正眼都不带瞧他。微微侧身,就要从他身侧走过。
“站住!”本来想打持久战的纪玉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沈复又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人是在叫自己。回过身去,淡淡开口:“这位公子我可与你认识?”
纪玉一脸“你少装蒜”的神情看着沈复,开口直奔主题:“关于会考一事,我纪玉不服你闻人桃。”
…………
沈复就知道是他认错了人,心中无语的很,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认错人了你。”接着他不再理会纪玉,反而对纪玉身后的一个方向道:“公子不必理会,随我来便可。”
顺着沈复的目光,纪玉扭过头去看,才发现原来刚才在场的还有一名男子。此男子……一言难尽。身着也是不俗,却奈何硬件不行,肥头大耳,绿豆差不多大小的眼睛,还有着丰厚的唇瓣。他站立在那里,时不时扭动两下,像坨行走的五花肉。更要命的是,他说话有股子女人般娇滴滴的味道,让人直打寒战。
他说:“那个……我是闻人桃。”
这下纪玉不想打寒颤,只想打人。他恨不得洗个耳朵,不可置信问:
“你说你是谁?”
“闻人……闻人桃啊。就是今年会元来着。”他说着还腼腆一笑。手比作兰花指捂嘴呵呵。
纪玉鸡皮疙瘩抖了三抖。
此次,他没得第一心里窝火,发现自己被这样一只肥猪赶超,更是愤愤难平。奈何他一见闻人桃这张令人窒息的面庞就压根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更别谈找茬骂人。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绿,再由绿转黑。低低骂了声:“死娘炮”,便撇开头不再看闻人桃。
“那你又是谁?”纪玉回头又看到了沈复,忍不住开口问。
沈复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什么话都是面无表情:“酒楼新上任的账房管事。这位公子刚刚要结账,我为他引路。”
正愁没地方撒气的纪玉瞧见沈复这副模样顿时跟点着了般炸了起来:“哦,不过一个小伙计罢了,我当是什么皇亲国戚来着。趾高气昂的。你懂不懂什么叫“服务至诚,顾客至上”啊!老板在哪里?”
一直闷声在楼上大气不敢喘的酒楼老板见藏不住了,只得无奈出声:“啊!在这儿!纪公子可有什么事儿?”
纪玉冲老板笑了笑,挑手指了指沈复,趾高气昂道:“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