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对不住,稍等片刻,新手上路,还不太熟。”沈复尴尬的向车夫致歉,手下使劲,将驴子拖到道路边。驴子虽倔,却怕勒疼脖子,软肋在人手,不得不低头。垂头丧气的被沈复拽着走路边。
沈复看它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得意,松懈下来,手上缰绳也只松松的挂手指上。驴子瞅准这良机,撒开蹄子狂奔,沈复不料这骡子竟成了精。被它拽倒在地,磨行数米远,官服都快磨出洞。不得已只能撒手,驴子彻底没了束缚,一溜烟得跑没了影。只剩沈复大八字儿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天色蒙蒙,街道空旷,驴作的卢飞快。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它蹄下飞溅起来的尘埃。
沈复艰难抬头,看着驴子消失的方向痛心开口:
“汝母乎!”
......
“你怎么还是这么糗。”一辆马车缓缓停到他身侧,有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这声音不屑中带着鄙夷,猖狂中带着轻佻。沈复听的皱了皱眉头,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浮沉,朝车厢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扶手将窗帘半拉开,正不屑的看着自己。这男子一眼望去便知出身高贵,模样也算得端正,奈何天生有股欠打的气质,仿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来呀,来打我呀”。
沈复实在不记得自己与这位公子哥儿见过,开口问道:
“这位仁兄,咱们见过?”
车厢里的贵公子没料到人家压根儿不记得自己,听见这话顿时脸黑如锅底:“你以为你个账房伙计,就算能入朝为官又能翻起什么浪来。不过是他人路上的踏脚石,被拿来当挡箭牌使,都不自知。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说罢,他愤愤甩下窗帘,冷声叫车夫启程,不再逗留。
沈复不屑与他争执。低头又重新整理了一番。本来崭新新的官服被这一遭弄的脏兮兮,他不由得由衷感叹:“还是玄衣好,耐脏。”
沈复官途形势如何他确实不知,但他知道的现下再不赶紧,上班儿铁定迟到!
沈复低头哭的略思量,很快便有了应对。身处江湖的好处是,路记得熟。长安城虽大,来来回回走过来也就那些路。沈复来长安几年,哪到哪何路最近记得没有了然于胸也有七七八八。
他不断抄着小路,不得已时还翻人家院墙,爬人屋顶。神色匆匆又身手不凡的样子,仿佛他不是个国家文职公务员,倒像是个江洋大盗。
他刻意避开了往来官员和不良人的巡视,就怕被人以擅闯民宅、扰乱秩序的罪名关起来。这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好在赶上了上班大潮。
沈复从某户人家的屋梁翻身跳下。整了整衣领,擦拭掉额头上的薄汗,刚想不动声色的拐出窄巷,混到百官群中,却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叫了自己。
“沈大人。”
这声音沈复记得再清楚不过。昨晚还同那人一起吃过饭局。身子一僵,挤出笑回头施礼:“丞相大人。”
秦子清仍是一副邻家大哥哥般的样子,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看沈大人气色不是很好啊,是昨晚没睡好吧。早知如此的话,昨晚何不留在我府,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而沈复此时却只觉得浑身压迫:“昨晚会去看半宿公文,稍微有点儿累,不打紧,不打紧。”
秦子清也不戳破:“这样啊。以前不知道,沈大人功夫还挺好的嘛。”
沈复打着哈哈:“哪里哪里。就小时候调皮,爱在村里爬树上房梁掏鸟蛋。这不今儿早走得急,拿出小时候看家本领了。”
沈复半真半假应对,秦子清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沈复见状急忙施礼作揖,跟在官员队伍的最后站好,准备上朝。
晨光如金,洒在玉台。官员们各个在互相嘘寒问暖,只有沈复无心理会,闭眼打瞌睡。周围却总有一些眼光与议论对他指指点点,沈复也不理会,神魂都游离到天边,就快与周公相会。
突然有一道目光像是盯在自己身上,迟迟不肯离开。沈复懒得抬眼,那人就依然这样看着,半分不动。这样僵持小会儿,沈复忍不住心中好奇,睁开眼想看看这人是谁。就在这时,远处有钟声传来,连鸣三声。百官顿时一一回到自己位置上站好,安静了下来。
沈复睁眼时正是人潮攒动的时候,他的视线被来来往往的人挡住,想看那目光的主人,却已经找不见踪迹。无奈耸耸肩膀,强行打了精神,同其他官员一样,手持笏板,庄重肃穆地站好。
又听闻殿前有公公洪亮又有些尖细的声音道:“进。”百官整齐向殿内走去。
进入殿内,皇上已经在位坐好,正襟危坐,一语不发。那是个年逾五十,看着便十分严肃的人,大概君王都是如此,只是远远坐着,便让人觉得凛若冰霜,不可亲近。头上微微有几丝华发,却依然身强体壮,精神抖擞。一双沉沉的眼睛如同深渊,帝王的喜好厌恶都一一被锁住。
众官员规矩叩拜,他沉沉开口,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众卿平身。今日有何事须奏?”
位于前列,年过八十的老左丞相安能出列行礼:“温州一带动乱的贼寇以全数剿灭,李将军一行全力奋战,立下大功。”
皇上点头了点头,只简单道:“按例赏。”,便不做他言。老丞相心知皇帝脾气古怪,奈何不了,微微叹气,起身归列。
秦子清也出列:“渭河咸阳至莲勺沿路的堤坝工程已竣工,只带派人验,此堤可保周围村镇城市无河水泛滥之忧。”
皇帝冷酷的眉眼像是被融化般突然有所动容,含着些笑意道:“此事可喜。利我黎民百姓,子孙后代。秦卿辛苦。”
秦子清谦虚作揖:“是陛下英明决断,况微臣不过提议而已,工部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毫不懈怠,才令工程有条不紊循序渐进。微臣不敢揽功。”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一顿大肆褒奖。
朝堂上,皇帝的一言一行都是百官的指路标。二者同样是为国奉献,右丞相秦子清被大肆褒奖一番,而左丞相谢能老人却只是简单一句便打发。这明晃晃的薄谢能的面子呀。谢能为三朝元老,也是当今贵妃娘娘的父亲。平日里低调、勤恳,尽职尽责,并无什么大过错,如今被皇帝冷落,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秦子清就不必说。自打他初入朝堂,解决了西北军饷问题便博得皇帝青睐,名声大噪。从此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成了丞相。
沈复在大殿最后方站着,一动不动,已经睡得死死的。他若是醒着定对前方一君一臣的种种互夸,和下面百官墙头草般见势蛋倒的行为嗤之以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按规矩汇报,无甚新奇。就在沈复睡得过于沉,差不多就要翻车趴到在地时,忽听礼部尚书刘仁,刘大人起身出列,恭敬道:“禀皇上,今年科举选拔出来的能人一甲已全部入职,二甲入职三人。其中一甲状元纪玉入大理寺,任大理寺丞一职;榜眼闻人桃,入职翰林院,任修撰一职;探花沈复,入职光禄寺,任光禄寺丞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