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赵轸朗声唤道。
“欸,殿下什么吩咐?”王伯登时便开了门进了书房里面笑眯眯地问道。
赵轸倚靠在帽椅里,伸手按了按眉心,狭长的眼睛微微挑了挑:“若是得罪了个姑娘,该如何是好?”
王伯闻言愣了愣。
得罪?
姑娘?
王伯拍了拍脑袋,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仪恩县主呗,联想起方才赵轸臭着脸回来的模样,王伯心里也猜着了个八九不离十,估摸着是殿下的脾气上来了,说了什么话惹得人家姑娘不开心了,不理他了,也难怪,殿下这个性格又是难低头的,可不自己也生了闷气了么。
“若是得罪了某位姑娘的话,那殿下就只能哄了。”王伯虾着腰小心翼翼侍奉着。
“哄?”赵轸拧眉,想起自己临走前沈知岚有些凉薄的唇角,这可真是麻烦了。
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儿地将热水灌进了木桶,王伯进了屏风后卷起袖子试了试水温,正正好,便问声催道:“殿下,水温正合适。”
赵轸惯常不大喜欢身边人伺候自己极为精细的活,便摆了摆手让小厮们都下去了,自己转身进了屏风后抬脚进了木桶里,随意地搭了块方巾在额上,颇有些郁闷。
王伯立在屏风外面,屏息将一应换洗的长衫、玉带取了出来,等着赵轸的传唤。
赵轸闭目养神,有些气恼地刻意不去想沈知岚,却不曾想,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净是小姑娘的眉眼,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殿下?”王伯听见里面的响动,以为事赵轸有什么需求忙连声问道。
“无事。”赵轸声色清冷,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着边际地问道:“姑娘要怎么哄才好?”
“这….”王伯也犯了难,他一个宦官做什么要知道怎么哄姑娘这种事情….
“送些她喜欢的首饰玩器?或者带她去听听曲儿之类的?”王伯试探地回问道,脑子里还一直回忆着曾经看过的才子佳人的话本,似乎上面也就事这些法子了。
送金银首饰?
赵轸有些摸不住,小姑娘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啊,听曲之类的倒是不错,只是眼下她伤病未愈,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忽然,赵轸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凤眼微眯,笑道:“本宫知道了,王伯,最近你挑几个稳重老成的,过两天送他们去宅院里收拾置办一下。”
“奴才遵命。”王伯立即领命,暗暗记在心里。
赵轸不一会儿便起来了,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长发松松地披于腰侧,眉如墨画,眼神冷漠,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间等了好一会儿已经开始打瞌睡的玉面公子,懒散地开口道:“什么事?”
尹既明近来忙碌得很,又是跟着北镇抚司来回地折腾年初驻京换防的事宜,又要备着提点刑狱公事搜集当年的卷宗,最最要命的是,还得按照赵轸的指示每隔两三天的还要去玉满楼听曲儿。他现在一回家,尹大人几乎就是要请家法的节奏,这不,只能来二殿下这儿避避风头了。
“还不是跟你心心念念的仪恩县主的外家有关,我可是连家都没回直接奔你这儿来了,等了你这么久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尹既明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埋在玫瑰躺椅里抱怨道。
赵轸勾了勾唇角,王伯立刻会意,将侯在门外的仆人们引了进来,手中托盘里呈上的糖蒸酥酪、一品蟹粉酥、雪梨香茶等一并亲自摆放至尹既明面前,恭顺道:“都是公子平日里最爱吃的,殿下早早地就备下了。”
尹既明嗜甜,赵轸却是连沾都不沾,此刻见一桌子的甜品,尹既明心中也不无得意,一脸哂笑地卖乖道:“还是殿下心疼我啊,要是我们家老爷子,指不定又开始唠唠叨叨了。”说着抿了一口雪梨香茶,果真温热清香,入口甜润。
赵轸见尹既明一脸心满意足,捻起那枚鹤纹玉佩,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又有了什么消息?”
尹既明见赵轸少见地如此紧张,心中暗笑,当真是铁树开花了,却并不含糊,老神在在地嚼咽了一块蟹粉酥后才开口:“当年英国公的离世,恐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赵轸敛眉:“哦?可有证据?”他下午听沈知岚说话的时候已经猜出来,如今要想重新彻查当年那桩案子,恐怕要从英国公的死因上入手了。
“上次,不是查到许氏一直在暗中做道场么?我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么些年为许氏道场做布施的僧人们,仔细盘问之后都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们都说许氏很少露面,就连为道场捐些香火钱什么的,也都不见她本人来。”尹既明饿了一天,一面说着一面将一盏糖蒸酥酪喝了个干净。
“竟从未见过?”赵轸闻言也有些诧异,做道场超度的规矩的确是不强求道场主人一定要露面,可这又不是英国公家的功德,沈家人也从未露面,如何相国寺里的人认定做道场的人就是许氏呢?
“是啊,问题就在这儿。”尹既明擦了擦手,端正了身子道:“相国寺里的人都说没见过,却知道她是何人,这太古怪了。”尹既明没有明说,不过赵轸此刻也同他想到了一起,是有人故意引着他们去查相国寺的僧人们的。
“继续说。”赵轸细细摩挲着手中的鹤纹玉佩,眼神清明。
“所以,我明面上还是顺着这条路子查,暗地里查了查英国公一家人这几年的情况,原来十年前,许氏生育仪恩县主没几年老国公就去世了,没过多久便与现任英国公也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来连走动也没走动过。”尹既明回道。
赵轸蹙眉,竟是这么多年都不曾来往了?又回忆起下午许世子同沈知岚之间莫名的生疏模样,一时间便明白了过来:“同老国公的死因又有何关系?”
尹既明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老国公临去前几个月的征兆,倒像是中了毒。”
“可信?”赵轸身子一僵,毒害一品辅国公,这人真是胆大包天。
“八九不离十,曾为老国公瞧过病的一个大夫说的,他当年也是太医院的当值医官,只是后来年岁渐长双目难以辨物这才告老还乡,如今靠给左领右舍瞧些伤寒病痛的糊口度日。人如今已经被我带走放在户部好生养着了,估计也没人盯上他。”尹既明起身答道。
“已经告诉皇爷了么?”赵轸颔首问道,修长的指尖轻敲了敲书案,不辨喜怒。
“折子写好了,还请殿下过目。”尹既明上前,将袖中的三折奏章抽了出来,递给赵轸,又讷讷道:“我知道你对仪恩县主上了心,可咱们查案归查案,就算跟她有关系,可她到底什么也不知道,如实告诉了皇上对她也没什么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