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有话不妨直说,这般猜来猜去的倒不似你平日里的作风。”赵轸轻叹一声,直言道。英国公一家同当年那桩案子有些牵连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方才沈知岚的一番话明显漏洞百出,原本她知道的事情定然不是现在这些。
沈知岚一时语塞,她私心里的确想要全部告诉赵轸,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她担心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这就更难说清楚了。
“我的确还没想好,但是当年秦大人的死因定然是有些问题的,殿下您有法子重新再查一查当年的事情么?”沈知岚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赵轸,两瓣红唇微微抿了抿,似是有些难为情。
赵轸见状勾了勾唇角,满不在意道:“本宫相信,此事由世子去查方更加妥当。”
沈知岚低垂着头,果然,赵轸是不会答应的,寻常人一听到这种晦气事儿大概都会躲得远远的吧,沈知岚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望,撇了撇嘴。旋即,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抬头轻声道:“天儿也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
赵轸:“…….”
他神色淡淡的,两手拢在袖子里,面上倒是也看不出有没有恼火,唇角微扬:“难为县主挂心了。”说完便抬脚离去了。
沈知岚有些怔忪地望着绛紫色宫装离去的身影,心里闷闷的,却说不出话来,耷拉着眉眼,靠在迎枕上久久不曾说话。
天色已然黑透了,霜儿将烛台上的灯花剪了两朵,复又换上了新的明蜡,屋子里顿时又亮堂了许多。
撷芳院里伺候的人本就不多,今儿又闹了这么一出,因此晚上院子里竟只有霜儿和落冰两个人伺候沈知岚,双喜那边沈福做主暂时先挪回了撷芳院的厢房里养病,又拨了几个小厮过来照顾着,也解了沈知岚的忧愁。
“福叔有心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些天青色的聊=料子,等天气好了些,拿这料子给福叔做身体面的衣裳吧。”沈知岚浅笑着说道,她本还有些担心双喜的情况,听得霜儿这般说来也安了心,沈福一向待她不错,这份儿情还是要还的。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雪总算停了,夜色婉约,连一丝风都不曾路过,撷芳院内静悄悄的,月光投射在满地的银霜之上,斑斑点点地映在沈知岚的脸上,朦朦胧胧,悠远恬淡。
“小姐,有心事了?”霜儿将白日里沈知岚披着的大氅用香炉熏了又熏,又仔细闻了闻总算盖住了扶风阁里沾染上的血腥味,这才挂在了黄花梨木架上,看着沈知岚若有所思的模样,担忧地问道。
沈知岚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大事小事儿地也遇见了不止一次了,怎么今天这么难受,就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酸得她眼圈都有些发红。
“大约是吧,这会儿还真有点难受。”沈知岚闷闷不乐道,信手拈住了白日里赵辅送来的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
霜儿年长她几岁,却也不曾经历过情爱之事,只是瞧得多了,看着沈知岚这般模样也知道她此事心里不舒服同二殿下是逃不了关系的“小姐是同二殿下拌嘴了?”
傍晚的时候,赵轸险些误伤了沈知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虽然她不同于落冰一味地断定是二殿下的错,可毕竟小姐晕厥过去是事实,沈知岚疼得小脸发白,坐卧不安的时候,她也是实打实地揪心。
“也不算吧,就是觉得可能之前是太过看重自己了。”沈知岚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接触了这么多时日以来,一直都是赵轸主动,关键时候也是赵轸赶来给她撑腰替她出气,甚至连生病了都是赵轸替她安排好一切。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她只要是开了口赵轸无有不应的,只是今儿个却不似寻常。被拒绝之后的那份落差感,让她清醒了许多,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若是你无权无势,压根就没有同人谈判的筹码。
而她一个来自于异世的灵魂,居然脑子抽抽了,以为靠情爱便能安生立命,简直是谈恋爱谈傻了…
“我说句不中听的,小姐先别恼我。”霜儿坐在床边,将沈知岚的受伤的那只手臂抬了起来,温暖的掌心隔着纱质的中衣捂着沈知岚因血液不循环而有些僵硬的小臂,一阵阵暖流贴着自己的身体暖着她,沈知岚点了点头,无言地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最原始的爱意。
“二殿下对小姐上心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儿。好几次小姐有难,都是二殿下赶来为小姐安排布置,就是侯爷对小姐有些不满了,也都得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忍了回去。”霜儿闻言道,沈知岚听着回忆起这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心里十分赞同霜儿的话语。
“奴婢来伺候小姐的日子不长,眼睛能看见的便是圣上赐婚之后的事了。圣上金口玉言,将您二人指婚,双方若是能举案齐眉更好,若是不能的话,皇家夫妻也需得和睦相处方不失了体面。”霜儿继续说道,只是笑容逐渐淡去,手上动作未停,一下一下地抚着沈知岚的小臂,为她按摩。
沈知岚闻言,心中清明了不少,突然就想通了方才自己的那点子郁闷,讷讷道“我不该喜欢他么?”
霜儿笑了笑,她待在沈知岚身边时间短些,可在许氏身边缺也有七八年了:“没有什么该不该,圣上赐婚,双方既是能有情的话便是喜上添喜,若是没有…也不妨碍,只是小姐,您首先得爱自己才是。”
沈知岚顿了顿,顺势靠在霜儿肩上,闷声道:“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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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
“殿下可要用些糕点?”王伯弓着身子一面引路一面回头询问道。出去了一日了,也不知在外面有没有用些吃食,只是瞧着面上不大高兴的模样,王伯仍有些不放心赵轸这副样子。
“不必了,今儿个乏得厉害,先沐身吧。”赵轸冷言道,说着转身先进了书房,末了又吩咐道:“没什么事儿了,你们不用在这儿伺候了,都下去吧。”
王伯心中骇然,这是心情十分差了。王伯拧眉回忆,南部城市晌午入宫陶贵妃又给他气受了?也不能够啊,回来的时候也没这般臭着脸,旋即,王伯便明白了过来,准是仪恩县主那边又拌嘴了不是。王伯站在门外,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这仪恩县主果真是个人物,这几年殿下的性子越发乖张,自己险些以为他要这般孤独终老了,却不曾想道圣上误打误撞竟真的将殿下的这根红线给牵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