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曙雪一直知道阮梓遥学过钢琴，但她从来没听他弹过。原本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上，班上的文娱委员还问过他要不要报个名，阮梓遥只推说自己技艺不佳，拒绝了邀请。
何曙雪还因此发散过脑洞，想着是不是阮梓遥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钢琴会让他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所以才会拒绝。
但没想到会在这天在异国他乡听见阮梓遥的琴声。
她长舒了口气，轻轻靠在身边任晓霏的肩上。
潺潺的琴声里，一道轻缓的歌声汇入，同时一位身着白色曳地长裙的女生自侧边走上了舞台，先是深深凝望了阮梓遥坐在钢琴前的背影，而后才转过身来，将实现投向观众席。
是个亚裔面孔，生得娇小又清秀，隔得有些远了，何曙雪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大约是在笑着。最前排传来几声欢呼，大约是在为女生的出场而“助威”。女生便一手持着话筒，一手抬起，向前面挥了挥手。
一段琴音落下，阮梓遥取下立在旁边的麦克风，竟是缓步走到了女生身边，伴着她的歌声轻轻哼唱起来。
啊，何曙雪倒是停过阮梓遥唱歌，但不是这种站在舞台上的正式的唱歌，而是趴在自己桌子上，隔着她四五十厘米，魔音灌耳般唱着一些洗脑的神曲。往往这时候何曙雪会怼他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但阮梓遥却笑得更开心，声音也更大了些，还直往何曙雪旁边凑，一直等到前后桌也受不了了，纷纷扭头抗议，他这才会嬉笑着讨了饶，安静上一会儿。
舞台上一片明亮和谐，女生往阮梓遥那边靠了半步，垂在身侧的手有意无意地碰上阮梓遥的，阮梓遥偏了下头，看了一眼女生，而后牵起女生的手，稍稍抬起，带着她往前方走了几步，而后自然地松开了牵着女生的手，转而换了只手擎着麦克风。
一曲终了，阮梓遥和女生一起谢幕，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阮梓遥”，而后有女生被推攘着送上了舞台，怀里抱着一束花，作势就要往阮梓遥怀里塞。
阮梓遥一时愣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抱着花的女生没站稳脚，也跟着往那边倾了倾。还好身边的白裙女生稍稍抬手挡了一下，不然指不定要发生一次舞台事故。
抱着花的女生连踩了几步好让自己站稳，而后不太好意思地对着阮梓遥笑了一下，把花塞进了他怀里，而后又匆匆奔下了舞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何曙雪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了过去，就见坐在女生边上的朋友们像是见证她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欢欢笑笑好不热闹。
阮梓遥看了看被塞在怀里的花，有些无奈，又连说了两声“谢谢”——一声给那女生，一声给台下的观众们，这才和白裙女生一起走下了舞台。
任晓霏惊了，扭头看向一直靠在自己肩头的何曙雪，发现她格外安静，面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言论。
任晓霏拉住何曙雪的手，有些慌乱地解释：“不是，小雪，我只知道今晚有他的节目，所以想着带你来看看，我不知道——”
何曙雪安抚性地反握了握她的手，蹭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声音倒是也十分平静，仿佛方才只是单纯地看了一场表演：“他一直都很优秀，只是以前没有那么多机会让他展现而已。”
其实机会倒也不是没有，像高二那年的元旦，只不过他拒绝了而已。倒是每年的校运会，他运动好，次次都报了名，也由此引来过一大批追随的目光。只是当时大家可能是考虑得比较多，行事也都还比较含蓄，阮梓遥笼统也就收过三封意味暧昧的信，其中一封还是没有署名的。
要问何曙雪是怎么知道的，她和阮梓遥做了近三年的同桌，虽然不是事事都清楚，但发生在学校里的大部分事情，彼此都还是有些了解的。
其中有一个女生悄悄过来送信的时候，正是晚饭期间。何曙雪正巧在自己座位上自习，打算等食堂人少一点了再过去。
那姑娘把自己的包背在前面，先是在门口望了一圈，见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这才双臂环抱着包，悄声走到阮梓遥的座位边上，带着些敌意地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何曙雪，等何曙雪抬起头来看她，又转成一副又甜又羞涩的笑容，屈着肘指了指阮梓遥的桌子，问她：“请问一下，这里是阮梓遥的座位吗？”
何曙雪停了笔，望着那陌生的女生点了点头。
那女生便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轻轻搁在了阮梓遥桌子上，还小声解释道：“阮梓遥同学今天过生日，我给他送个礼物。”
阮梓遥今天过生日我不知道吗要你来说？你和他认识吗你就来给他送礼物？
何曙雪突然觉得内心有点莫名的暴躁。
这样不好。她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一边对女生笑了一下，想说一句“那我代阮梓遥谢谢你了”，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来说这话，只好回了一句：“我会转告他的。”
那姑娘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连说了几声“谢谢”，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书，这才转身离开了。
那女生离开之后，何曙雪原本是想继续看自己看了一半的题的，可盯着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想了半天，也没绕清自己的思绪。
她在心里把阮梓遥按头敲打了一顿，目光无意识地瞥向了端端正正搁在阮梓遥桌上的那本书——那书并不是完全平整的，至少肉眼便可以看出，大约在中部偏后的位置，夹了一些什么东西，联系一下前因后果，何曙雪想也能想到夹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合上了习题册，盯着那书看了几秒，而后又想起自己送给阮梓遥的生日礼物。
她哗啦哗啦翻了下书，最后决定揣着校卡去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