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是乌沉沉的黑了,两人捏了法诀,隐了身形在宫里闲逛。
“我们往哪走啊?”季瀛压低声音,看着在他们前边不过两人距离的守卫军,这感觉还挺刺激。
“先跟着他们吧,这皇宫里殿宇众多,怕走错了道,白白的绕路。”徐鹤清看着地上微弱的光,那是领头的守卫军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脚下也尽是青石瓦,夜里从鞋底透着凉意,周身的宫墙此刻也只能分辨出大概是个偏重的颜色。
不知道哪儿传来的蝉鸣声,一阵一阵的,在这样沉闷的宫里夏夜里,打破了重重的枷锁,倒也让人不觉吵闹。
两人误打误撞的来到皇帝平日里办公的宫殿,起因是季瀛在岔路口上听到犬吠,于是非常果断的选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就说吧,跟着我没错的。”季瀛带着点小得意,带着徐鹤清趴在门外。
“是,阿瀛果然厉害。”徐鹤清也不揭穿她,反而应和着她,让她开心那么一会儿。
“父皇,儿臣不想要吴家哥哥去那劳什子西秦做人质,他要做我驸马的!”娇滴滴的女声从窗户里传出来。
季瀛打了个抖,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徐鹤清以为晚上风凉,季瀛冷,把她拉过来藏在自己身前:“我给你挡着风,别着凉了。”
季瀛感受到身后温热的胸膛,整个人变得手足无措,趴在窗户上动也不敢动,头抵在窗柩上,假装在专心的听。
其实全在听徐鹤清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像是在她心里跳着。
“不是父皇不肯,是那西秦逼人太甚,如今大战方休,国内未及休养生息,此时若再动干戈,怕是伤国伤民。”
听起来这皇帝年纪得有四五十了,声音里也都是疲惫,带着点沙哑。
也难怪,打了败仗还被人欺负到头上,能神清气爽的吃吃喝喝才是没心没肺。
“吴家哥哥不是有个妹妹吗?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人人都说他们不是孪生却跟孪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让她顶了吴家哥哥去做人质,也不枉吴家养她这十几年。”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话语间都是对吴家女儿的不喜。
季瀛听到这儿有点生气,轻轻的捣了下窗柩:“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啊?喜欢别人就把别人的妹妹往火坑里推,送过去西秦的皇帝知道被骗了,岂不是更生气了,不怕他们再打一仗?”
里间的皇帝也是这个意思,连连推拒。
“父皇,咱们东秦的吴将军本来就是女儿身,只是为了上战场才不得不扮做男儿身,况且那西秦的皇帝也没有同吴家哥哥较量过,怎知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皇帝还没开口,那公主便开始哭哭啼啼。
“父皇,您答应过我娘亲,日后必定让我欢欢喜喜的过一生,不像她这样凄苦,我平日里也没求过您什么,只这一件也不行么?”
两人在里边父女情深好半天,那皇帝终于狠下心来,答应了这个女儿。
“这人国事家事都混作一谈了,怎么能给百姓带来和平安定的生活?”季瀛被气到了,公主只知道为自己的幸福去争取,却不想战火一旦蔓延开,有多少将士百姓会家破人亡,别人的妻儿岂不是永远等不到夫婿等不到父亲?
“别生气,”徐鹤清轻轻的拍着季瀛的背给她顺气,“他是皇帝,国是他的,国与家同他不过是事大事小,纵使我们心里再不满,可也不能去改变。不是不行,只是改变皇帝的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的命会跟着改变,若是此刻我们将他推翻了,届时不知道这东秦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们。”
季瀛气得不行,转身轻轻推了一把徐鹤清,徐鹤清没防备,一下被推开两步。
“还听啊?气不死我?快走快走,再听下去我要冲进去把他们两个都了结了。”季瀛气呼呼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长大了的季瀛同小时候也没什么分别,生气了就像个松鼠,脸都鼓起来,又像个河豚,一碰就炸。
徐鹤清跟着季瀛往回走,却见前他两步的季瀛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忙扶住她。
季瀛愤愤的转身,踩了两下地砖:“怎么回事啊,这砖都不贴合了宫里也不知道派人来修,全是吃饭不干活的?”
徐鹤清看季瀛气呼呼的,也跟了两脚:“怎么一块地砖还给阿瀛使坏,我替你出出气。”
又一伸手,拿出一盏花灯。
“里面是夜明珠,阿瀛提着吧,天黑,这儿地砖铺的不好,小心再磕到碰到。”
季瀛伸手接过花灯,看着闪着莹莹光亮的夜明珠。
“怎么这些灯笼都是纸糊的呢,我想要透亮一点的,可是蜡烛风一吹就熄灭了。”
“等我给你做一个花灯,不用纸糊,金镶玉的边,琉璃的花样,夜明珠做灯芯。”
“夜明珠也太小了,照不亮我脚下的路。”
“不用担心,你的路,我替你照亮。”
季瀛想起从前的对话,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眼睛酸酸:“陪我去观星台看看这个皇宫好不好?”
徐鹤清猜季瀛是想起从前在宫里的生活,难免伤感。
“你想去哪里都好。”只要你开心,天涯海角无一不可。
两人站在观星楼上,趴着外围的栏杆,季瀛凑近徐鹤清:“你……这些年想不想我?”
徐鹤清抓着白石阶的手变得青白,也没侧头过来看季瀛,整个人紧绷着。
季瀛伸手轻轻拍了徐鹤清抓着白石阶的手:“抓这么紧做什么!手都青了。”
季瀛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徐鹤清的手牵了过来,捧到面前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没划出什么伤痕,抬头嗔了徐鹤清一眼,轻轻吹了吹:“都叫你松手了。”
徐鹤清想收回手,被季瀛瞪了一眼:“你再动?”
“你……都知道了?”徐鹤清感受到季瀛握住自己的手,温暖坚定。
“知道了。”季瀛点点头,“以后少喝那么多的酒,长点记性。”
“你不生气?”徐鹤清一下子把季瀛的抓在手里,紧紧的不放松。
“怎么可能不生气哦?!”季瀛瞪他,“但是我以前答应过你,再生气也会给你哄好我的机会。我就想等着你先开口,等了都好几天了也不见你开口,我想那我来说吧。”
“你……怎么会?”徐鹤清迟疑。
“因为我们已经错过太久了,我不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也这样白白错付。”季瀛把徐鹤清的手拍开,两只手抓住他的两边手臂,将他整个人转过来对着自己。
“你不是想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是想同我拜堂成亲?不是想同我做夫妻?”季瀛张开手向徐鹤清讨要一个拥抱。
徐鹤清一把将季瀛拽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脸埋到季瀛肩膀处,颤声问:“你愿意吗?你不生我气了吗?”
季瀛感受到一滴一滴砸到肩膀上温热的眼泪,伸手紧紧的抱住徐鹤清:“生气啊,怎么可能不生气,可是我答应过你,再生气也给你哄好我的机会。你得快点哄好我了,不然我可能又要生气了。”
“至于我愿不愿意,我觉得这个拥抱已经回答你了。”
“我愿意啊。”
我可以被欺骗,也会等你解释,因为是你,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