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迎看着那个泛黄发旧的平安符,点了两下头,轻声道:“好,就明天去吧,明天还有个庙会呢,热闹。”
陆迎知道这个平安符里是白相对白宣的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白宣要给他求护身符也是因为爱,因为兄长爱护弟弟。
白宣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阿如烈,笑意盈盈:“你明天要和我们一块去吗?庙会可热闹了。”
阿如烈笑了,本来看着阴沉的人也爽朗了起来:“我听说东郊寺里可是有大师坐镇的,我道行不够,怕是要被抓走的。”
白宣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竟然给忘了,要是你被抓走了家里的活可怎么办啊!”
听白宣这样打趣,三个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陆迎看着阿如烈,慢悠悠道:“可惜了,不然能给你也求一个,也保佑你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阿如烈右手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搓了搓衣服下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第二日天一亮,白宣就领着陆迎出门了,出门前白宣还特意给陆迎拾掇了一下。
陆迎背对着屋门站着,白宣对着陆迎:“啊呀,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生得这样俊俏。”
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整个人也笑得眉眼弯弯。
季瀛看到这里,不禁扭头看了两眼站在她身边的白宣,哪里有梦境里这样温和开朗,整个人阴阴沉沉的,脸也像是被冻僵了,一点儿其他的表情也没有。
季瀛在心里叹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一个爱笑的人变得这样阴沉。
“哥哥还打趣我?我可得找阿云姐姐告状了。”陆迎脸上泛着微红。
“行了行了,出门吧,再不走庙会都要开始了。”白宣也不打趣陆迎了,走在前头带着陆迎出门。
一路上白宣和陆迎都笑意盈盈得和迎面的村民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邻里关系确实不错。
两人来到镇上,白宣才想起来先前给阿云买的珊瑚手串放在家里没带出来,他本来打算今天请寺里的法师开光的。
他把这事跟陆迎提了一嘴,陆迎笑了:“这事简单啊,我回去拿。”
“要不还是下次吧,这样往返怪累的。”白宣摇摇头,拒绝了陆迎。
“我回去拿吧,跟着犁叔回去,快得很。那可是提亲用的,你和阿云姐都拖了这么久了,再不上心,婆婆又要唠叨你了。”陆迎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哥哥,你找个茶馆坐着,我待会就回来。”
白宣笑着摇摇头,进了一家茶馆挨着窗子坐下,就这样坐到日暮西斜,还是不见陆迎出现。
白宣也坐不住了,皱着眉头离开了茶馆。
等他回到村口时,整个人像是脚下生了根,呆呆的立在原地。
季瀛看到了她和徐鹤清在冰原上看到的场景,遍地尸体。
白宣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几欲作呕,踉踉跄跄的往村口人家走过去。
他蹲下来看着今早跟他笑意盈盈打招呼的王叔,王叔的表情惊恐而狰狞,血流满了一地。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去碰了碰王叔,冷的。
白宣扭头,不停的干呕。
他突然站起来,往村子里面跑去,家里还有他的两个弟弟。
来到院前的白宣反而胆怯了,迟迟不敢推开门,直到他听到院落里好像有声音传来,才猛的推开门。
他看到阿如烈捂着腰侧往院落里的梨树走去,血就透过指缝滴答滴答的洒落在地上,听到身后的推门声,扭头看过来,看清是白宣后眼睛里的防备都不见了,忽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落下来了。
“怎么了,怎么我出去一趟就什么都变了?”白宣声音都是抖的,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
“陆陆,陆陆在树下。”阿如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边说话一边捂着伤口往梨树下走。
白宣三步化作两步急急的往前走,直到他看到躺在血里的陆迎。
“冷的,怎么会是冷的?陆陆,陆陆起来了,哥哥给你买糖。”白宣抱着陆迎,跪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淌。
季瀛看到这鼻子都在发酸,明明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人,只半天不见,就脸色苍白的躺在血泊里,她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白宣。
“是土匪。”阿如烈声音发涩,说完这句话就晕倒了。
白宣轻轻的把陆迎放倒在地上,带着一身的血,背着阿如烈进了屋子里,草草处理好他的伤口,红着眼眶出门了。
他比陆迎高半个头,却比陆迎瘦,抱起陆迎来也还是有点儿吃力。
白宣抱着浑身冰冷的陆迎,一步又一步缓慢的往屋子里走去。他把陆迎放在床上,擦干净身上的血,看到脖子上长长的一道口子。
“血都是从这儿流出去的吗?痛不痛啊?这么大一个口子。”白宣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忍。
白宣帮陆迎换上干净的衣衫,这是他为陆迎冠礼准备的,挑的是陆迎最喜欢的竹青色,上边绣着的花样也是绿竹。
白宣将干净的白色绸布撕成一条一条的,轻轻的慢慢的绕着脖子,一圈又一圈,直到伤口都被盖住了。
白宣没有熄灭陆迎屋里的油灯,他轻轻的掩上门,又去看了看还在昏迷的阿如烈。阿如烈看起来还得躺上一段时间,他想了想,提着一盏灯笼出门了。
那夜的月光很白,打在白宣身上,头发都泛着白光。
村子里几百人,现下都安安静静的躺着。
白宣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土匪的手笔,这些年虽然不安稳但也算不上乱,抢钱情有可原,但是屠村是不必的。
而且白日里村中青壮年应该是在田中劳作的,如果是土匪来了,不至于一股脑跑回来送死。
他翻看了好多人身上的伤口,有的像是被利器划伤,有的却是撕裂般的伤口,像是,像是……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白宣把纸灯笼放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惨白惨白的月亮,觉得头疼欲裂。
这跟阿如烈说的对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把阿如烈当做弟弟,他不太敢相信阿如烈骗他。
“希望你对得起我。”
轻轻的声音一下子就飘散在夜空里,没有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