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清低垂着眼眸,不知道是不是这两百多年的分离让他心里不安,他现在看不得有人靠近她,也不想她眼睛里有别人,他知道这种情感是不对的,但是他没办法改。
“你喜欢白宣这样的?”徐鹤清声音里带着火气,只是压着不发作,跟平常的声音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喜欢啊,这么俊俏的公子,有几个不喜欢啊?”季瀛回答得理所当然,“您也俊,就是离我这样的人太远了,这事儿结束之后,可能咱们也不会再有交集,做人啊,别想得太美,天上的星星也不是想摘就能摘的。”
季瀛叹了口气,不知道聊这些有什么意思,于是把眼睛张大了抬头看着徐鹤清:“哎呀,聊这些干嘛,还没影的事儿呢!”
徐鹤清看季瀛这样,心里有气都发不出来,只泄了那股气,看着季瀛,声音轻轻的:“星星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有时星星也会往下坠,渴望有人能接住它。”
季瀛没听清,只听到什么星星啊,渴望啊之类的,她也不接话,主要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宣走在前头,听他们俩的对话,一个人不想靠近星星,星星却渴望靠近她,看来这位徐仙君要走的路还很长。
“前面就是我从前住的地方了了,那些时光,是我藏在梦里唯一的欢愉。”
季瀛听着白宣声音里的感慨,不舍,还有眷恋,也觉得心里不太好受,也不知道这白宣是有多惨,才能飘在这种冷冰冰的荒原,不知年岁的等待复仇的契机。
三人在院落前站定,季瀛发现除了听灵里听到的陆陆和白宣,还多了一个少年。
季瀛扭头看着白宣,等白宣给说两句,还没听白宣开口,就见他眼睛见红,像是要落下血泪来。
季瀛一惊:“诶不是,公子您别哭啊,有话好好说。”
“不是哭,是怨气。”徐鹤清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声开口。
“嗯?!”季瀛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魄,也是头一次知道这血泪不是难过哭的,而是怨气太大,“那不是看起来怪瘆人的嘛,我胆子小,看不得。”
徐鹤清一听就知道季瀛在瞎扯,就随口应和她:“是啊,我胆子也不大,刚刚看到那两道血泪,我心里也是害怕得紧,又碍着面子不好直说。”
季瀛听徐鹤清这段话,抬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人面上还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季瀛也分辨不出来徐鹤清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她猜八成是逗她的。
“那行啊,我保护你。”季瀛接话,“当然,实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超过了我就没办法了。”
徐鹤清的眼睛里荡开一片温柔,声音里带着欢欣:“我也会保护你,不是力所能及,而是倾尽所有。”
季瀛听徐鹤清这样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的,戏本里多少痴男怨女的出现,就是因为天真的相信那一两句空口白牙的海誓山盟。
两人说话间白宣的眼睛已经不再血红了,他调整了心态:“那个穿着竹青衣衫的是我弟弟陆陆,旁边那个穿着湖蓝衣衫的是阿如烈。”
“阿如烈是当地话,意思是狼崽子。”
“阿如烈是从前我和陆陆在路边捡到他的,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狼崽子。养了十多年,突然就化作了人形。他告诉我们他是个妖怪,但我和陆陆一直觉得没关系,我们相信阿如烈的心是好的。”
“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的,善良而诚恳,聪明又俊朗,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白宣说完这段话也不再出声,只沉默的看着那座房子,有的话想开口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季瀛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微微踮脚拍了拍白宣的肩膀:“剩下的故事,我会和徐鹤清看完整的。”
白宣没回头,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故事说出口。
“阿如烈,你怎么个子蹿得这么快啊,明明去年还比我矮,怎么现在比我还高了半个头。”陆迎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爽朗,还有孩童的可爱。
“陆陆,是你吃得太少了,还不爱动。”阿如烈的声音更具有磁性,不是那种清亮的而是有些沙哑的。
“你吃这么多还说我?你把我和哥哥都吃穷了,哥哥在私塾里拿的钱都不够你吃几顿,还要卖字画,给人写信。”陆迎叽里呱啦的数出好几条“罪证”还不肯消停,“哥哥辛苦得不得了,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陆陆小朋友,家里的粗活重活都是我做的,昀竟和你都不用沾手,你们吃的哪顿饭不是我烧的?人小鬼大,废话还不少。”阿如烈声音里都带着笑,他根本没跟陆迎计较,就是逗他玩的。
陆迎还想把白宣拉到自己这一边一起“讨伐”阿如烈,却被在一旁偷笑的白宣佯装狠戾实则可爱的瞪了一眼,也笑着闭了嘴。
只一瞬间,春秋变化,季瀛看着那座小小的院落里落满了冬雪,昏黄的灯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撒在院落里,温馨而静谧。
“抱歉,那些过去我实在是难以平静的接受,擅自做主的把梦境跳过了不太重要的部分。”白宣怀着歉意开口,对于他来说那些回忆就像是蘸了盐水的鞭子,碰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疼,对于别人来说,只要知道从这开始发生的事就好了。
那些包裹着毒药的温馨和甜蜜,他只能也只敢囫囵吞下。
季瀛点头,这是白宣的梦境,看什么当然由他决定。
“陆陆,就快到你十六岁生辰了,等举办了冠礼,你就是个大男子汉了。”白宣的声音都带着欣慰和开心,他把手搭到跟他面对面坐着的陆迎肩上。
“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当年那个只知道跟在哥哥后面要糖吃的我,已经要十六了。”陆迎难得带了一点不好意思,随即又笑了两声。
“过两天我带你去东郊寺祈福,给你求个平安符。”白宣的声音里带着笑,还有几分惆怅,他将香囊里的平安符拿出来,“你看,这个平安符都泛黄了,这是我十六岁时我父亲给我求的,我一直贴身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