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翼虎思忖半晌,不相信地说:“若水白帝尊驾西边,怎会流落此处?你分明在冒充。”
四虎觉得言之有理,杀器一摆,咄咄相逼,围上牧力、均乐。
“均乐实有难言之隐,不便相告。”均乐努力辨解。
“大哥,姜弦卫是护黎王要的人。岂能交给来路不明者。”二虎常茨虎紧握长柄弯刀,八字眉下的猫眼,滴溜着狡猾,他的手伸进青衣怀袋,拿出一个布囊,说:“西陵若水,盛产奇香,不知足下能分辨此香。”
均乐暗惊,先前的疑惑,什么都明白了。
他隐藏白帝的身份,追查弑族的凶手,走遍九黎山川,到处寻访流浪的西陵若水人,没想到,凶手竟然出现在萧山。
利用异香迷昏族人,再血屠若水城,人人慌如惊雀,纷纷逃离家园。繁华的若水,路淡人稀,成为西陵一大悬疑。
“这包香囊,出自何人之手?”
“均乐,让你费心了,哝自辛尕那……”驰骋陪着一个人,走过族兵闪开的通道,来到均乐面前。
他身材矮小,蒙布遮面。说话先是纯正的华胥语,接下来是若水方言。
“尕地乌&;……”均乐用若水方言交谈几句,脸色聚变,他掉头一脸懵然的牧力,紧急道:“牧力将军,战斗!”
“他是什么人?”牧力惊疑。
“他不是人,是一头禽兽。”
“白帝,受死吧!”矮子蒙面人跟均乐说话,手中的另一包香囊却撒向牧力。
“小心浑阳散!”均乐把牧力拉至身后,朝他胸口狠击一掌。
“咯咯咯,谁都活不了,谁都活不了。”矮子疯癫似手舞足蹈。他猴窜到族兵的肩上,一路纵身到烈山宫顶,在蚌瓦上做出各种手势。
左右两翼,早埋伏暗处的萧山兵,浩浩荡荡奔涌而来,汇入到先前的人流中。
牧力的石锤落入敌手,只能赤手空拳。
均乐肉痣下的鼓眼笑道:“牧力将军,听容清头领说,你最擅长的兵器,绝非石锤,而是剑!”
均乐取下背后的长剑,抛向牧力。
他掣剑在手,如鱼得水。欣喜地耍几个剑花,杀向五虎。
牧力的剑术,舞如行云,刺如流水,快如狂风。炼石剑幻化片片青花。
“护黎王有令,抓住牧力,定当重赏”驰骋亲自带走弦卫,走向尹浩。
常翼虎、常茨虎点点头,率众前后夹击牧力。另外三虎死死咬住均乐。
两人顿时陷入危境。
常翼虎挺举刺矛,一招红鹳夺食,毫不留情地啄向牧力。
萧山濒临东海,见多海禽海兽猎捕,自创灵活,刁钻的仿生技能。
所以,当刺矛晃荡到胸前,牧力差点被一矛穿心。他急中生智,顺杆翻滚,刺矛每每落空。
常茨虎也不示弱,一柄长弯刀突袭他的后背。
牧力空翻倒立,用脚踝夹住弯刀,挥脚一弹。弯刀夹裹着风声,擦过二虎的面颊,穿透一位族兵的胸部。
其余的族兵见势,纷纷助战。
眼见一场势单力孤的战斗,即将触发,陡然传来刑天的声音:“牧力休慌,刑天来也!”
一头睛罴兽,冲过族兵的阻拦,疾行到牧力、均乐身旁。
两人兴奋地抬眼,见得刑天和风后稳坐罴背。
刑天滑下罴身,三人一一击掌。
“师父,牧力,这位是文尊风后。”刑天有心给两人引荐风后。
却见得牧力和风后凝神对视,轻蠕的嘴唇,传递着激动。那是阔别已久再相逢的喜悦。
“牧力,我和姬云,找你找得好苦啊!”风后感叹,欲拥抱他。
“大敌当前,牧力不便述说离别,风后大叔,且看晚辈剑法,有无长进!”
牧力冲入敌阵,士气大振。他一连使出几十招剑法,杀向近身的萧山兵。招招致敌要害。
行云流水当挽狂
劲疾凌风叹无双
刚柔松驰皆有度
一鸣寒啼惊四方
…………
风后把剑诀念出声来,不禁感叹:“好精湛的轩辕剑法,无愧姬云真传!”
“什么?,你的剑法来自公孙越。”刑天怔怔站立,惊问牧力。
“愣着干甚,弦卫在姜尹浩手里,我等杀过去!”牧力扭头,紧急呼喊。
“嗯!”刑天顺眼一望,只见弦卫双手反绑,推至烈山宫门外。他的身后,姜尹浩得意地望着台下。
矮子蒙面人继续作出诡异的手势。赶到的萧山兵排列有序,以牧力刑天等为中心,排成七纵七横的阵容。
“过得卷云阵,休想破解涌浪阵。”常翼虎擦擦额头的汗水,厚唇里的龅牙露出,一副志在必胜的神态。四虎集中到牧力周围,呈犄角之势,发起攻击。
常翼虎亲率几十名偏将,杀向刑天、均乐、风后。
萧山五虎,果然名不虚传。
常翼虎摆动木柄,矛头如雪片横飞,压向刑天等人。
几十名偏将更是紧随矛舞,把刑天、均乐、风后,分割开来。包围得水泄不通。
刑天冷望敌兵,慢慢卸下背后的干槭。这段时间,他执掌天支营,积累丰富的战斗经验。矛与戈,大同小异。他和飞鹏的切磋,已经得到启发。所以,他要发挥近战优势,一槭制敌。
刑天荡开拢身的兵器,沉气于胸,猛地跃起二隶丈,飞身常翼虎身旁,挥槭砍向他的肩膀。
“哈哈哈,你中计也!”常翼虎回抽长矛,按动木柄中间的榫茆。木柄即刻断裂,脱落出两件短矛。
刑天没料到他有这一招。刚想弹身跳开,意外遭到轻击。
两柄短矛,一柄蹭破耳垂的皮肉,一道血痕显露出来。
另一把却挑开青色葛布衣,在腰间留下细长的伤口。
身上的葛布衣,是云桑亲手采葛缝制。耗费她十天十夜的心血。
结衣的腰间,染色两朵并蒂莲。刺矛一划,刚好分开莲花。
他斜倾避开凶狠的续杀,手撑他的秃头,对准他的后颈,砍将下去。
常翼虎冷汗直冒,他的得意绝杀,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却被刑天轻松化解。
当干槭溯风后背,他心想完了。
刑天示意地敲响他的秃头,象征性滑下后颈。
对于他的手下留情,常翼虎并未感动,反而受到某种侮辱。
他不服输地反转身,两把短矛对准刑天的心口,狠狠刺去。
刑天丢槭,抓住他的矛尖,顺即一脚把他踩在地上。他抢过短矛,抵住倒在地上胸口。
偏将们纷纷上来,准备抢人。
忽然,四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无数援军,陆续赶到。有姜明鲲、姜句渊带领的东黎兵,闻嶒的护盟卫,飞鹏的天支营。
飞鹏一人当先,杀入涌浪阵。
紧接着,夸父、徇年、农耍眯,云桑、溪珉,一一出现。
闻嶒骑着快马,手里举起赤红的鲣火令,马蹄踏过涌浪阵,萧山兵未作阻拦,还大度地让开一条通路。
闻嶒来到尹浩面前,高呼:“护东黎听令,解散集结!否则,当以叛逆处置。”
“姜澉畏罪,已自尽于烈山宫!何来蚩尤令?”尹浩接过鲣火令,在手里细致端详。确信是真令后,他愤怒地看着闻崚,再对驰骋抛个眼神。
驰骋会意,转身进入烈山宫。
稍后,他和门外的族兵,吓得连连后退。
迷烟散尽,宫门里,涌出大队护盟卫,姜澉头戴蚩尤牛首,威风凛凛地走出来。
“怎么回事?姜澉没死,还多出不少人。”驰骋的吊檐眉绽开,疑惑不解。
“二哥……”一声轻唤,由姜澉身后发出。驰骁手持节钺,低头走到驰骋的对面。
“四弟,父王让你守住密道……?”
“弟已说服十三叔,赦免护东黎!”
“护东黎何罪之有?倒是姜澉,私通容清,犯下欺黎之罪!”
“驰骋,弦卫之父确实霍康。明日即真相大白!”姜澉走向尹浩,两人对视片刻,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正视尹浩阴险的目光,眼里露出一丝冷笑。
“为了对付我,你不仅联合仇敌,还勾结天宁人。”姜澉挥手,狠狠扇尹浩一耳光。
“姜澉,我让你生不如死!”驰骋恼羞成怒,他举起炼石大刀,砍向弦卫。凭直觉,弦卫一定是姜澉的女儿。
嘭,嘭,两声巨响,守候姜澉身边的两名护盟卫,同时出手,朝驰骋胸口快速打去,驰骋象树叶,飘落于石阶旁。他嘴角溢满鲜血,双脚猛蹬,在作最后的挣扎。
“骋儿!”
“二哥!”
尹浩驰骁反应过来,父子俩准备反抗。
两名护盟卫,青白衣疾闪黑白影子,徒手抓住两人,反钳双手。
尹浩和驰骁的战技,在九黎臻至绝顶,但在两名护盟卫面前,如鹰下小鸡,令人不胜唏嘘。
姜澉走到驰骋身旁,伸手抓起他的绸衣。他的牛首抵近他沾满血污的脸,轻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弦卫是我的女儿……”
姜澉的指头捏住他的喉头。
嘎,驰骋眼睛一瞪,转瞬气绝。
“姜澉,我饶不了你!”尹浩嚎啕大哭。
“十三叔,你答应过驰骁……”
“不错,本盟一直信守允诺!”姜澉悠然打断驰骁的话,牛首专注他的兔毫眼:“姜尹浩诱敌深入,奇功至伟,今加封护东联王,统管整个东黎!驰骋助战联王,不幸战死,今追加护联王!”
“你!”
“哈哈哈……”姜澉长笑,他望着蚌瓦上的矮子蒙面人,沉喝:“绿宁,你传授涌浪阵于萧山,令我九黎损兵折将,今诱你前来,当一雪前耻。”
“孰胜孰败,言之过早!”绿宁尖笑:“本座在涌浪阵安插了魇士,你打不过,打不过,咯咯咯……”
“姜澉性情,知难而上!汝今,当亲试涌浪阵!”蚩尤摘下牛首面具,露出脸上涂抹的五色彩。他偷瞄弦卫一眼,坚毅地走下台阶。
弦卫泪眼朦胧,注视阿爹的背影。娘曾经讲过,阿爹身上的两处伤痕,就来自涌浪阵,相信这次,一定得胜平安。
他走到刑天面前,看了看被绑的常翼虎。
“刑天参见蚩尤!”
“护天将,为常翼虎松绑!”
“遵命!”
常翼虎恢复自由,环圈眼有些迷糊。他杀了无数九黎兵,姜澉会轻饶他?
“涌浪阵魇士,濒临死亡,雄风尚在。玉石俱焚之心犹为壮烈。”姜澉脚蹬踢起地上的矛,抄在手中。
突然,他以迅雷之势,矛头插向常翼虎的左肋。
刑天心头一震,不忍直视。
常翼虎的腹部,青布衣血流如注。姜澉趁势飞起一脚,把他踢入涌浪阵。
其他四虎兄弟情深,各自撇下对手,跑到常翼虎身边。
“不要管我,带兄弟们冲出去!回萧山。”常翼虎推开四虎,咬牙拔出石矛:“我已成魇,不能和你们回家了。”
“绿宁天师已经布阵,岂能说走就走!”常茨虎不同意大哥的想法,轻说:“姜澉以身闯阵,除掉他是绝好机会!”
“此一时,彼一时,姜澉非同往昔……”常翼虎来不及解释,他把手中的矛头,顶住自己的咽喉,大吼:“走不走!”
“大哥息怒……”常茨虎举起手,惶惶地说:“我等这就回萧山!”
“姜明鲲,夸父、闻嶒、句渊,徇年、听令!”姜澉脸上的五彩,堆起威严:“守住烈山宫,休要放跑一个萧山人。”
“是!”
“牧力,刑天,飞鹏听令,随本盟破阵!”
“遵命!”几人同声呼应,朝姜澉靠拢。
姜澉的厉光,掠过三人。器重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压低声音:“涌浪阵七纵七横排列,一千两百族兵,组成三十六朵浪花。每朵涌浪,藏精兵五人,魇士三位。我等深入其间,一一破解!”
“何谓魇士?”刑天插问。
“生无可恋之人!”姜澉说毕,腾起身子,在人阵追赶准备突围的四虎。
就要走近,他鹤鸣一声,半空翻转一周,稳稳截断几人的去路。
他慢慢抽出兽耳刀,刀背两面的青环,叮当直响。
常茨虎看看不远处的常翼虎,只见他已经跟刑天等人,作最后的搏斗。他料定今日难逃一死。
他含笑地望着三位兄弟,几人心犀灵觉,挥动手上的兵器,伙同身旁的族兵,杀向姜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