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卫高呼:“北黎承领姜弦卫参见蚩尤!”
“弦儿.……”姜澉看到爱女,情不由衷,习惯的称呼奔涌到嘴边,差点矢口而出。
“弦卫承领不必多礼。二人请起身。”姜澉改口,淡定地挥挥手,示意二人站起来。
假如,没有脸上的牛头面具遮掩,藏在心底的慈爱,定将表露无遗。
“弦卫,容清头领可好?”
“回禀蚩尤,酋领病已痊愈。”弦卫站定,激动地望着父亲。
“哈哈哈,正东,本王想给你见两个人。”尹浩叫着姜澉的小名,突然闯入大殿。他的身后,大队族兵手持兵器,迅速控制住两边的护兵。
他擦身弦卫,牧力,一步一步走到姜澉面前,压低声音:“去年夏天,你和弦卫一同回北黎,所为何事?之后,又见了谁?”
“尹浩,大蚩尤在北黎有一处天石洞,可知否?”姜澉回想幽会容清的前前后后,自信没落下什么纰漏。反问的语锋,特别有底气。
“不错,大蚩尤确实在北黎设有天石洞。据说,到达北黎后,你没去那里,而是去了飞霞岭。”尹浩面露狰狞,恶狠狠道:“带上来!”
两名北黎兵,被闻崚等人押解进来。
他俩不到二十岁。头上,束有花冠巾,身穿青色葛布裾。清秀的面孔上,已是惊恐万状。从浑身的鞭痕来看,血瘢凝痂,已呈紫色。想必不久前,经历严刑拷打。
“此二人乃石盘冀守兵,去年的夏夜,看见你等同乘一辆蓬车,尔后,又转道飞霞岭……”尹浩盯着姜澉的眼睛:“正东啊,不知二人所言,是否属实?”
“你真是用心良苦!”姜澉不慌不忙走下蚩尤台,踱步到两个北黎兵面前,鼓励道:“你等把当晚的所见所闻,大胆说出,本盟发誓,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动二人一根手指头!”
“我说,我说……”有蚩尤撑腰,两人争先恐后,相继回忆道:“黎主和承领的马车,来到石盘冀城门,忽然,闪过一条黑影,向外奔去。黎主匆忙下车,急速追赶。没过多久,黎主把黑影捉拿回来。没想到,他是河川夷人的徒儿,刑天……”
“好,好,你二人可以回去了。”听到刑天,尹浩的三角眼满心欢喜。接下来,只要提取他的口供,就知道姜澉最终去了哪里。
姜澉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和刑天,未曾串统口径,万一说起他和容清的幽合。自己将身败名裂。
他远绕着话题,为自己败露做辩解:“姜澉与姜容清,已出五代,按理可以通合,然惜祖训不允。本盟若再立训言,此例定将废之。”
“五代姜姓,可否通婚,祖训并未约束。二人身为黎王,拥兵何止数千,若是篡谋逆反……”尹浩抵近姜澉的牛首,得意道:“除非二人自贬为黎民,方可名正言顺。”
“弦卫乃镇天领霍康之女!若存怀疑,可召霍康前来。”弦卫牢记娘的嘱咐,临危不乱。
“十七年前,霍康奉姜榆罔炎帝之命,征剿纹虎,认识了容清头领。两人一见倾心,结为夫妻……”
弦卫的每一句,姜澉听起来,都是幸福的回忆:受大蚩尤的密令,姜澉只身进入苏鸻宫,暗助容清。两人相亲相爱,形影不离。即使纹虎来袭,两人也是共同进退,毫不畏惧。
后来,幸得霍康增援,北黎才赶跑强敌。他与霍康,因此义结金安,成为生死相随的好兄弟。
弦卫所述,尽在尹浩掌握中。他需要把三人集中在一起,从各自的嘴里,找到满意的结果。
“本王已派人请来镇天领,想必,霍康应该到了。”尹浩似稳操胜算。
“报!”一名护东黎兵,飞快跑进殿,跪在姜尹浩面前,急切道:“霍康被炎帝派往顼都,不知何时回转。”
“你且再去天支营,请来护天将刑天!”尹浩掉转头,微笑着对姜澉道:“还请十三哥发放蚩尤令!”
“你!”
“怎么?不敢吗?”
“有何不敢!”姜澉本欲发火,看见进入大殿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令人震慑的人,当属驰骋。他是尹浩的次子,有万夫不挡之勇。他提着一柄炼石大刀,青锋口沿滴着殷红的鲜血。看来,他替尹浩清除异己,控制整个烈山宫。只等扳倒他的口实。
“好,本盟即刻发布蚩尤令,召护天将刑天赶赴烈山宫!”姜澉拿出淡红色鲣火令,递给护兵。
眼下,只能行使缓兵计,为效命蚩尤的亲兵,争取更多时间。
护兵接到鲣火令,大步走出殿外。
尹浩和驰骋对望一眼,口气变得目中无人。他大喝:“来呀,把弦卫承领请到护黎宫,本王要细细盘问!”
“是……!”
“谁敢动我承领!”牧力手护弦卫,从背篼摘下石锤。
“不知量力!”驰骋的吊檐眉、三角凶眼,完整遗传尹浩。他杀气浓重地瞪了一眼牧力,轻篾扬起嘴角:“杀!”
族兵得令,哪敢抗拒。他们站成一排,步步近逼。
“欧欧欧……”牧力狮吼一声,头上的黄毛,猛然竖起。他朝几个跃跃欲试的族兵,打将过去。
一阵兵器的碰撞声,大殿血肉横飞。
牧力几乎把弦卫包裹在坚实的身子,边打边往外冲。
驰骋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箭步飞奔上去。
眼看女儿临危,姜澉岂能坐视。
他拿起蚩尤刀,跳跃过去,口中大吼:“不准伤害弦卫承领!”
“正东,你若放跑姜弦卫,本王便杀掉你,说你畏罪自尽!”姜尹浩拦住姜澉,抽出新的鸭蹼剑。
“从小到大,你没打赢过我,今日也不例外。”姜澉视弦卫如生命。要不是梦想中的宏图大业。他对蚩尤的位置,可以说不屑一顾。
“我儿驰骋的战力,不逊于你。况且,本王备战充分,调动萧山五虎,逼你现形!”
“萧山五虎,远在南黎之外。知道勾结敌族的后果吗?”姜澉握住刀柄的手,莫名地产生惧颤。他屡征萧山,都折翅于五虎的勇猛。萧山败绩,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弦卫有何不测,九黎将分崩离析。临东,三思啊!”
“放心吧,弦卫交给本王,安然无恙。”
“你朝令夕改,人伦反复,本盟岂能信你。”姜澉怒喝:“牧力,带弦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走啊!”
“蚩尤!”
“走,不要管我!”
“闻崚,施放迷障,把姜澉毒死在烈山宫!”尹浩气急败坏。
“黎王,其他人……?”
“本王正好灭口。施、障!”
牧力带着弦卫,杀出烈山宫。俯视台阶下的空旷地,密密麻麻站满护东黎兵。
“弦卫,乖乖就范吧!”驰骋等追赶出来,得意洋洋道。
牧力的叠层眼睛,闪烁出无比的自信。他低头,笑看弦卫,宏声说:“记得有一次,我几天没回北黎吗?”
“记得。你去了哪里?”弦卫睁大杏眼,好奇地问。
“我杀了姬幍,于千人军中,取下他的首级!”
“好样的,牧力!”
“承领,此时之境,你怕不怕?”
“有牧力将军在,弦卫不怕!”
“好,牧力在前杀出一条血路!”牧力拔出短刃,丢给弦卫。他瞪着红眼,鼓涨额头的青筋,袍裾露出半膀,强力的臂弯,托举硕大的石锤。他大喊:“我乃侯刚氏牧力,谁敢阻挡!”
护东黎和萧山联军,哪见到如此勇将,他们先是一愣,随后蜂拥而上。
牧力冷横众敌,一招浪涛飞花。猛转石锤,打得族兵鬼哭狼嚎。
他踏着倒地呻吟的躯壳,一招风扫急浪,从四方奔涌的族兵,在他劲疾的石锤下,成片成片倒下。
牧力很快杀出一条血路,即将逃出生天。
萧山五虎见势不妙,纷纷缠住弦卫。
萧山五虎个个秃头,净溜的头皮泛着青光。他们带着几百萧山兵,紧紧逼向弦卫。
弦卫纵有高超武艺,双手难敌群攻。她自小接受娘的授教,一套短刃,使得出神入化。时间一长,体力渐渐不支。抵挡的劲度,迅速减弱。
“兄弟们,切勿伤了这个女人,我要活的。”萧山五虎中的大虎,眯起青蜂眼,浓须下的嘴角,荡起淫笑:“哈哈哈,她是我的!”
牧力听得清楚,他重新掉头,对着萧山兵,猛冲过来。
这次回转,他没想活下去。他心里只想救弦卫。
他倾尽生平力量,杀向萧山五虎。
刚才的对仗,萧山五虎领教牧力的凶猛。他再次回杀,兄弟五人迅速摆开阵势。
五人中,四虎相靠倚背。大虎则跃上几人的肩膀。他挥着一杆满是齿牙的长矛,居高临下。
其余的萧山兵见状,排成一列方阵,朝牧力移动。
“好一个卷云阵,此人即使千般变化,也逃不掉萧山五虎的手掌心。”尹浩惊叹。
“父王,不知姜澉死了没有?”驰骋不放心地看着烈山宫大门,里面烟雾弥漫。
尹浩放声冷笑:“闻崚在障烟里,加了魔磷粉。吸入者非死即残!盯紧大门,不要让姜澉逃出来。”
牧力踏入卷云阵,挥锤狂砸。
横立云头的,是二十名精悍的萧
山将,他们手持各种兵器,在他面前穿梭飘忽,行动诡异。
待他分神之际,刀枪剑矛各般兵器,对他一顿狂杀。
牧力翻滚身子,抡紧锤柄。他使出锤风八面,石锤如辕轮,呼呼直响。嗵嗵嗵……
二十名萧山将相继中招,山崩地裂般倒下。战况尤为惨烈。
牧力乌云反罩,压向列阵。
此等勇猛,萧山兵心惊胆颤。
所到之处,人人自危,避之若鹜。
“得此良将,一生无憾啊!”姜尹浩惊叹地看着牧力。他自身就是一把利刀,在卷云阵披荆斩棘,所向无敌。
“叹哉,惜哉,此将不能为我所用!可恨不能为我所用啊!”尹浩不避黎王身份,众目睽睽之下,挥泪哭泣。
“父王,骋儿这就予你擒来!”驰骋感同父亲的心境。他凑近尹浩的耳边嘀咕。
“骋儿,抓到牧力,切勿怠慢。”
牧力突破重围,肃目凝神盯住五虎,他离弦卫近在咫尺。
弦卫已经被擒,一群萧山兵反绑她的双手,听候五虎发落。
“侯刚牧力,听清楚,卷云阵即是你的葬身之地!”大虎站在四虎的肩上,长长的木柄,伸张到牧力面前。
满是尖刺的矛头,指着他的隆鼻:“你藐视正义,杀我将兵无数,跑不掉了。”
“萧山乃化蛮之族,来九黎扶奸逞凶,有何面目谈正义?”牧力挥锤,大吼:“滚回萧山!”
“布、云!”大虎切齿咬出两个字。
族兵得令,尽情抛洒芦花,洁白的绒絮,飘飘扬扬,很快遮住牧力的视线。
牧力掣起石锤,全神贯注周围飘忽的魅影。
突然,四周出现一道道布帘。竖起一人多高的布墙,随着无数脚步移动,缓缓逼向他。
牧力知道,推动布墙的后面,埋伏着凶狠的杀手。
他要主动出击,打对方措手不及。
牧力瞅准每一双脚蹬,每一个布帘后的身影,挥锤猛砸。
痛苦的喊叫后,地面倒下不少族兵。接替布墙的萧山兵络绎不绝,葛布墙依然竖起。缩小的包围圈,紧紧裹住牧力的身子。四角发力,他感觉双手被缚,蒙住脸上的布帘,在慢慢勒紧。
牧力全身被青色葛布笼罩。四肢使不上劲,无形中,他惊觉喉咙被一只大手扼住,颅内的窒息,让他喘不过气。他手一麻,石锤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
他软瘫在葛布里,象一堆黑泥蜷缩在地面。
大虎见状,从四虎肩上跳跃下来,举起长矛,朝牧力狠狠刺去。
“牧力!”弦卫悲从心生,撕裂般大喊。
“弦卫,别了!”牧力仿佛闻到死亡气息,安然闭上眼。
“嘭”一把阔刀,荡开大虎的长矛。挑开缠住牧力的葛布。
牧力眼前一亮,裹身完全释放。他一个游鱼打挺,站了起来。注意细看,不禁喜上眉梢。
救援者是均乐。他趁乱混入卷云阵,关键时刻,出手解救。他手握大刀,肩背一柄长剑。
大虎精心排列卷云阵,不让护东黎参与,自有深意。
列布卷云阵的族兵,除了足够的默契,必须懂暗语。而暗语却是萧山西陵的方言。
萧山在晨曦惊云的东边,跟落日之处的西陵,没有一丝关联。只因十多年前,来了一批逃难的西陵人。他们在萧山安居,保持西陵的风俗。
而均乐混进来,不仅没有破坏阵列,反而发挥得很完美。
“你是如何进入卷云阵?”大虎停止跟均乐的打斗,狐疑地问。
“萧山卷云阵,师从何方?”
“西陵若水!”
“给你看一件信物!”均乐倒转阔刀手柄,末端的鱼形图案呈露出来。
“你是白帝?”大虎半信半疑。
均乐点点头,叫着大虎的正名:“常翼虎,放了弦卫承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