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真实睡眠的我不会赖床,而居家好男人凛更不会赖床,他会起来做早饭,并且给我准备便当,我会下楼去给机器预热,打开电源,检查配料剩余,更换今天的特价广告,当然还要打开空调。
“有张椅子坏了,昨天没来得及换,你记得换一下。”凛从厨房探出头,“开卷帘门的时候小心一点。”
“好。”我下楼去了。
禁闭的卷帘门前站着一个古怪的人。个子很高,穿着很厚的礼服,拄着拐杖,肩上站着一只鹰。
天亮的很早,但这时候街上人还很少,并没有人注意到了这边树下穿着和季节不相适应衣服的男人。
羽似乎对那只鹰很感兴趣,我听到了他嘶嘶的声音。
“那个不能吃。”我警告他。于是他没声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装没看见,但是今天我走过去问他:“是要买奶茶么?”
“日安。”他摘下高礼帽行了一礼,我看到了他混着白发的头发。是个长得很有韵味的帅气的大叔。
“日安。”我回道。魔族喜欢这样打招呼,人类贵族也喜欢。
他对我的淡然很赞许,他微微笑了笑,小胡子翘起来:“这家店的店主是不是叫洛凛?”
“是的。”我点头。如果我能说谎的话我一定要回答我就是洛凛。
“我有要事告知,可否请他出来?”他很有礼貌,应该是某个地位甚高的魔族家里的使者。看起来是大麻烦。
“你可以进来等一会儿。”我没有用敬语,我很少用敬语,虽然我是一个非常不重要的神明,但也依旧有着高傲。
他没有在意,大约把我判断为年少轻狂了。
“等一下再坐。”我出言阻止,他原本已经理好衣摆准备坐下了,这会儿有点尴尬,但是还是没有生气。
我确认了一下那张椅子不是坏掉的,然后做了给手势:“可以了。”
他笑笑,坐下了,而后目光黏在我身上,看着我找出坏掉的椅子换上,然后打开空调,打开冰激凌机,烧热水,添椰果,刷杯子……
他一直等着,直到凛从楼梯上下来叫我吃早饭。
“子辰,早饭好……”凛皱了一下眉头,显然看到了店里的不速之客。
那人站了起来,不同于之前向我脱帽行礼,这次他摘下帽子,单膝跪下来:“殿下。”
有趣。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我一定又会露出那种笑容。我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因为发现了什么转折性的秘密而感到兴奋。人类应对这些“变故”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态度。即使对方是凛,我也忍不住期待他会做何回答。
“cosplay?”凛选择了先装傻。
装傻会降低对方的警戒,这时撒谎就很容易获取对方的原谅。初中的时候课代表就经常用这招来逃脱作业,老师追着要一个学期她就可以厚着脸皮“忘带”一个学期。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成绩不错,样貌尚可,深谙在人际关系中的周旋,表里不一却又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这是一种本事,很多人都学不来。我的话就会直白地告诉老师我不想写。不过那样会招麻烦的,所以我都会好好做。另一个方面,装傻可以套话。故作单纯地说一些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实际上在给对方一种“这个人什么都不懂,我得给他解释清楚”的感觉,就能够在缓和的氛围下获取信息筹码。
凛的策略奏效了。
那个古怪的人抬起头说:“不不,殿下,我是魔族的王城总管奥里昂,您应该记得我的。”
魔族,王城总管,凛的记忆。
“魔族……”凛皱起来眉头。
“看起来您真的不记得了。”奥里昂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您那时已经八岁了,应该记得的。”
凛没有说话。他是个谨慎的人,他那副战士的形态自然少不了谨慎的特质。在未掌握足够的信息的时候保持沉默是上策。
“您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不想参与王位争夺因此离开了王城,之后发生了变故断了联系,传回的消息说你们已经不在人世。但是,而今陛下身体渐衰,神谕所示的下任候选人有三个人,您是其中一位,我们才知道您尚在人世。”奥里昂解释,“您是魔族维里亚特王族的王子呀。”
那一瞬间我为我胡乱立flag感到后悔。虽然这不是我的错,但是却有一语成谶的不悦。
凛还是没有说话,他在想什么事情。沉默了还打会儿他让我去吃饭然后上学。
“我也要听。”我说。
“你还要上学。”
“你要是回去继承王位我就没有学上了。”我夸大了后果。
“你卷进来了才是真的没有学上了。”他说的更有道理,但是我并不会听。
“不,我不去。”我不跟他讲道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他问,“再说,我是不会去继承王位的。我更关心的是……”
“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他看向了奥里昂。
“在那之前你去吃饭。”他并没有向我妥协。
“唔……”
“我晚上会告诉你。”
“你发誓。对暝曦发誓。毁约的话往你头上落天罚。”
“行。”
他回答得意外地爽快,这大概是我和凛很合得来的重要原因之一。所有事情都可以很容易摊开来说,某种意义上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比如我不担心凛会对我不利,有麻烦可以找他商量,并非密不可分的人因此也不会将麻烦扩散。不过那是以前,凛还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亲密关系”。
虽然我已经在刻意地保持距离了,但是他的善意让我越来越像只米虫,越来越想回馈这种善意,因此也越来越不能坐视不理了。
学校的生活一如既往,代课的女体育老师性格很糟糕,前一秒还笑眯眯地,下一秒就把撑双杠的女生逼哭。人类总是潜意识地使用着小小的特权,那大概也是一种微小的自由吧。
轮到我的时候我没有让自己显得很强壮,只是没有抱怨而已,因此没有被挖苦。
脑子里在想凛的事。
数千年的观测让我基本上能猜个大概了,更何况我对上一次魔族的权力纷争非常地熟悉。虽然我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就像雨神知晓每一场雨,水神能够感受每一滴水一样,每一场胜利都会在我的意识里留下痕迹因为我就是胜利本身。
无疑凛的双亲是牺牲者,凛在意他的父母,在意他们是怎样的人,谁杀了他们,他在试图找回以前的记忆……记忆?
啊……是这样。尤西顿拿走的另一样东西,大概就是记忆吧。珍视的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总是做这么过分的事呢?
本是一件应当指责的事,我原本也应该感到失落的,但是……我却很平静。终究不是人类,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站在神的角度来说,又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毕竟是交易。
如果说有什么让我感到不平的话,那毕竟是照顾了我这么久的凛。之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刻意地避开了人们的视线,然而在凛这里我没有人群做掩护了,因此逐渐地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
因此产生了“尤西顿拿走的东西,我帮你要回来”的想法。
并且因此振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