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谎,对人类来说这是“禁制”,但对于我来说就是固有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许并非无关紧要。只是这一特性的存在就像是回声女神只能重复她听到的最后两个字一样自然。把说谎的意义扩大一点的话,我所说的话我就能够实现,能够做到。
这一特性当然是基于我所宣判的胜利不接受质疑。
所以我对违约以及撒谎的容忍度很低。
当我发现凛并不在店里的时候我感到很不悦,以至于羽一瞬间就离开了我,不过我很快平复了下来。
卷帘门关着,我从后面楼梯上去,打开门后门口的提示板上用磁铁贴着一张纸。
选择用纸传递信息的理由有很多。通信设备被监听的问题,古板家族的仪式感问题,以及有些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比说起来更有条理。有些人很喜欢发语音,但是语音内容里嗯嗯啊啊的语气词占去了大部分时长,还不如文字来得简洁。
【我无法回忆起我父母的一切,似乎奥里昂以及其他人也有这种状况。听说王城里我父母生活过的痕迹也被刻意或无意间抹去,我很在意,想亲自去看看我父母生活过的地方。
任太太会照顾你的。】
笨蛋。既然接受了我不是普通人类的事实,为什么不让我同去呢?觉得我会好好读书么?
我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在意的是他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父母的任何点滴,会有怎样的表情。他的其他的家人又会是怎样的人,他会带着怎样的心情回来。刻骨铭心的东西,又会伴随他多少年。
不死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更无关紧要的事。生命是创造价值的基础,既然无需担心生命,那么别的很多东西就会变得更难以忽略。神明漫长的岁月里不会忘记任何细节,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淡但是真正想起来的时候每一次刺痛都格外鲜明。我现在仍然非常清楚地记得罗伊德将我驱逐出境时我广袤的识海一片空白的情景,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以及虽然这幅躯壳的胸口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纤瘦少年那样平坦的胸脯,但是我深刻地记得天罚落下来留下的痛。
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凛此行应当不会遇到这种让人忍不住骂脏话的事,但是……还是稍微有一点在意。不过我不会慌张地急着去联系他,虽然脑海里一瞬间出现了电视剧里那样哭着打电话的画面,如果我那样打电话的话凛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想象不出来。
任太太是隔壁花店的店主,和她老伴一起住,老爷爷虽然年纪大了现在说话不利索了,但是写了一手好字,以前给我递过小字条夸我是个好的孩子,其实那天只是在帮凛大扫除。二楼准备租出去,但是任太太想租给有学问的人,因为她觉得做学问的都会很安静。现在屋子还空着,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住进来。
我愣了会儿神,老太太就打了电话,告诉我凛把我托付给她了,晚饭特意给我炸了虾。
做米虫好快乐……
稍稍动了些手脚让两位老人的生活事事顺心,顺利有时候就是人们祈求的胜利。这比纷争要温和一些,很多时候制造一些微妙的巧合就可以达成。以此作为给老人的回报吧。
晚饭很美味,蘸炸虾的酱汁并不是什么高级汤汁,我感觉的话应该就是普通的生抽里面切了青辣椒碎,因此咸味里带着微微的辣,蘸在炸虾的黄金脆壳上就是令人愉悦的味道了。晚饭后我帮任太太刷碗,她没有特别客气地阻止,她是那种很明事理的人,虽然我不是她家的孩子,她也不会惯着我觉得我可以吃白饭。唔……是个严格的母亲呢,好像有个挺厉害的儿子。
“一个人住没问题吧?要不我去把楼上收拾出来,这两天住在这边?”任太太问。
“不用了,离得这么近有事找您很方便的。”我笑笑。
“那一个人住电器使用要注意安全,门窗要关好。”她嘱咐。
“好。”我应道。
“洛凛是出门干什么了?他有说么?”
“老家那边有事,要回去看看。”
“嗯……倒是从来没听他说过家里的事。”老太太接过刷好的碗盘摆好,“感觉他非常在意他的奶茶店。”
我现在也很在意。我觉得我前所未有地离岁月静好的生活很近,只少没有战乱,虽然依旧出现了差错,但是应当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命运是不可以逆着来的,并不是说命运是不可改变的,而是不应当否定命运,命运或许安排了许多坚信,但是不要试图达成“避开”而是“战胜”。我原本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那是“他”的命运,而我应当避开,现在却开始觉得,那也是“我的命运”,如果我没有刻意避开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至少这次,希望凛不会走上同样的毁灭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