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地,只有风悄悄掠过,伴着耳畔的呼呼风声,我开始依恋这温暖的体温,不舍得放开,给予我慰藉,令我感到无比的安逸。我开始不在意那些曾追来而后却无踪影的村民,而执意于现下一时的安宁。
泪珠不再滴落,我长吸一口气,而后慢慢吐出,此时的我,似乎是一种放松,亦是一种享受……
“快将他吞噬……”耳畔忽然传来一句沉重的说话声,我从师父的怀中脱离,寻找这若隐若现的声音……有贪婪,有饥渴,还有几分强烈的暴怒,与我在家中地下剑冢的感觉一般无二。
面前隐隐出现一把血红的剑影,而后慢慢加深,变虚为实。它横悬在那儿,发出幽幽的冥光。
我慢慢起身,满脸疑惑望着这把来去自如的剑,是我把它从剑冢里拔出,或许,它会听我的。可听到剑会说话,还是第一次,有些好奇。
我倒是不那么地恐惧,因为师父在我身旁,并不用顾及这么多。剑所散发出的红光总有一种吸引我的能力,不知为何,它引诱着我前进,叫我慢慢靠近它,一刻不能停,我甚至觉得,我和它本是一体,它是我所遗落的什么东西。
“谁?”我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
“雯,”师父在唤我,“不要被它迷惑。”
不,它没有迷惑我,而是召唤,我可以感受到,它想与我融为一体的渴望。
我仍旧迈着步伐靠近……
“雯!”师父又唤我一声,确有急切,可我总是那么情不自禁。
我欣然接受它。
忽而被人猛的一拽,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师父的眸子,再将目光上移,看见了他眼里的我。他先是有些惊奇,而后慢慢松了松双眉。他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师父?”我似乎有些累了。
“无事,以后,你得小心那把剑。”他瞥了一眼在我身后的饮血剑,而后又垂目观我。
“别信他,你这辈子能相信的,是我……”
我身子一机灵:“师父,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只摇头,这确实让我很困惑:“那,师父,你有听到过剑说话嘛?”
“有,抑或是没有,”他开始回忆起来,“我与疾风剑一直会有共鸣。”
我不再问,不为同一把剑,又怎么会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师父的话说,它会与我有着强烈的共鸣。
“以后……你会明白的。”它隐隐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如此不明不白地就离我而去,倒是给了我不少的困惑。
直到夜幕降临,弯月在夜空皎洁闪闪发亮时,我们到了殿外——当然是三个人。
长老们已然入眠,我们只得找个地方暂歇一晚。听师父说,他需要去长老那里交个差,具体是什么差事,他只字不提。
三人在夜晚的宁巷上游荡,晚风撩起裙边,从我的脚腕掠过,我不禁抖了一抖。
路上,三人的言语很少,我几次想挑起话题,却都以冷落终结。我不明白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上前询问。
“回我那吧。”师父回首,眼神示意我俩跟着他前去。
他那儿?师父那儿,他指的是哪儿?难不成会是师父的住所嘛?又或者是疾风剑派的……房舍?
我和锐雯姐只跟着师父悄潜入,那是一座在黑暗中不那么耀眼,而隐秘很深的大殿。因为没有光亮,就连建筑的轮廓都描不见,紧紧跟在师父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走丢了。师父倒是丝毫没有显露出偷摸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大摇大摆亦轻而易举地入了一间屋子,待三人都进屋,便合上了门。
“你们先歇着吧,我去屋外看看。”房内只一床,这或许就是师父提出出门的理由。
“那你……”我耐心听着他俩的谈话。
师父轻轻开门:“我去附近看看,三个人最好不要分开。”这里并不是什么虎穴,这里是师父以前的住所啊,为何要如此谨慎?若是有什么人来,还能怕他不成?
在我迷离之际,师父已经出去并合上了房门。人,都是需要休息的。
“锐雯姐,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还没待她回话,我已经跑出了房。我很好奇师父会去哪里,他到底在谨慎着谁或是谨慎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似乎和旭一样,藏着许多秘密。我知道跟踪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我的好奇心确实教唆我这样做了。
已入深夜,多么期盼会有迷人的霞光从山的那头散漫过来,可抬头瞭望,只有月光洒满我的脸庞。艾欧尼亚,还是同往常,漫天的星星,陪伴着孤月。
师父在一处歇下,和我一样仰望这只有深夜才会有的银光。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影到我身旁,它已将它拉长,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倒在一边。我伸出手,任其影抚过它的“脸颊”,我不有得发笑。
“雯。”
他是,发现我了?
我同他翻了个白眼,只身悄悄上前。
“师父,你为何要来这儿坐着?更深露重的,多冷啊!”我倒吸一口气,搓揉着双臂。
“你跟来做什么?”
“我?”我望向他,他眼里映着繁星,“我闲来无事就跟来了,反正也睡不着。”
“我……”
“你不是说三个人最好不要分开嘛?”我打断他的话,“嗯?那师父还出来,真是前后说话多有矛盾。”
“你可别说出来有啥事要办,我看师父坐在这儿也挺悠闲的!我也需要这样放松一下心情啊!”这次又让他欲言又止。
我的不停四周打转,寻找目光“落脚处”。
“呵。”我被笑声吸引,回首望他。
“师父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师父笑!”
他收回笑意,借着洒向远处的月光望着不远处的峰顶,在他的眼中却映着一片繁星的夜空,他只散坐在崖边空地上,碎石相磨的“沙沙”声由他的指间发出,有些烦心,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而后深深握住……
“师父,你这发出的声音吵死了!”
“师父,你想什么呐……”
“师父,这里真的好冷啊!”
“师父,我们回去吧……”
他任我在他耳边叨叨,也不说一句言语制止。
我不知他到底在思考何事,还是说,他终是对我有些防范?
夜更深,直至不知何处飘来的云将弯月完全遮挡住,失了光亮的山崖瞬间一片漆黑……
眼前的事物瞬间消失不见,在暗中悄然而逝,那种不知所措的迷茫与深深的恐惧围绕着我,让我迫不及待想逃避,可是无处可逃。
但一会儿,我又开始平静下来,至少,不止有我在这暗黑的山崖边。
渐渐地,我不再感觉到恐惧,似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荡漾在我的心间。
渐渐地,我开始依赖这种莫名而来的安逸……
只听得一吁长叹:“回去吧。”
希望,这是一个宁静无波的夜晚,至少,我不用写“背叛”信,不用担心毒发,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我有所驱赶。
但关于饮血剑的一切,我终究是琢磨不透,总觉着,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追随着我,保护着我,甚至有与我融为一体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