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
胸口还传来轻微的疼痛感,就像是被石子砸了一下的那种感觉。奥瑟平躺在地,目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天花板。
是自己的……幻视症犯了吗?
之前具体的记忆都被模糊掉了,肯定是在幻视症犯了的时候睡着了吧。
奥瑟只感觉脑袋里混沌一片,还时不时有着阵痛,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不好,就像宿醉一样。
地上潮湿,可能是因为地窟缺少打理的原因,角落里已经长出了蘑菇,墙壁上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霉斑。这里明显被黑蝰蟒的人给遗忘了。
奥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专门找上门来,他身为一个打杀了无数黑蝰蟒成员的疫医,应该是会受到报应才对。
然而自己现在却毫发无伤的躺在这里……残缺的记忆中表示是自己在幻视症中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也就是说并非受人胁迫。
他坐起身的时候揉了揉发痛的胸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扯开衣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胸口除了心脏部位的皮肤有些发红以外,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与之不符的是衣服胸口的破洞,对了……还有腰侧那块,衣服上都有破洞,可没有血迹,更别提自己的伤了。
可能是自己幻视症严重的过了头,不然心脏被射中的话人早就死了,这衣服也有可能是因为打斗的时候弄破的……只是在幻觉里,自己依稀记得那些人变成怪物的场景。奥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没有杀了他们,破碎模糊的记忆和眼前安全的事实告诉他很有可能。
但愿如此……
奥瑟站了起来,他目光扫了扫周围,发现了自己掉在地上的皮箱子和骨锯,手杖还抓在手里,仿佛一生一世都不会分离。
“呼……”
奥瑟松了口气,手杖没丢就好……至于其他东西,应该也都没有遗落,否则被人找到了之后可能还有后续的麻烦。
那个烦人的家伙已经被自己杀掉了,他口中的知晓“真实身份”的屁话估计也不会再泄露出去……希望这样吧,但愿他没有事先告诉别人,不然的话自己追逐平静生活的梦想不仅仅只是破碎了。自己到时候很有可能会被绑死在瘟疫医生的战车上。
该走了……
把骨锯折起后放进皮箱中,他拍拍自己背后可能存在的灰土,然后拎着箱子快步离开了地窟。
完全无视了地窟里堆放的尸骨。
只是幻觉而已,幻觉……自己该去吃药了,这段时间太累根本没时间吃药啊……
仓促间他这样想到。
可是转眼,在出了地窟不久之后,他差点在拐角处和一头巨大的野兽迎面撞上!
“他妈的……”
奥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拿着手杖挡在自己身前。不过随后仔细一看,他惊人的发现……那不仅仅只是头野兽……
他有自己的上下肢体的区分,身材高大并且偏向于人形。
比起野兽一类的称呼,或许,狼人这个特殊的词汇更适合于称呼他。
这是一头死去多时的狼人,它尸体瘫倒在那里,胸口是类似重型武器撕裂的痕迹……很像骨锯,不过奥瑟打消了这个念头,哪怕自己真有可能在四处都是恐怖幻觉的情况下发疯,随手杀了对方。
不过这狼人……真的是狼人?
他有些惊恐的这么想到,下意识退了半步。可是紧接着,奥瑟又恢复了淡然。
是幻觉,幻觉而已。自己真的得立即吃药了……真的是。
一边这样劝说着自己,奥瑟一边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上去。这毛发有些扎手,还有股多时未洗的酸臭……如此惊异着这幻觉竟然能够影响到自己的感官,奥瑟愣住了。
当然,幻觉会影响到感官估计还是不可能的,就是影响也不会让人觉得这么真实……
所以怎么会、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世界上会有这种东西?
不该是幻觉吗……
可是狼人实实在在的存在在那里。
哪怕已经死了。
奥瑟整个人僵立在甬道里,面前的庞大尸体堵住了大半的通道。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茫然失措。
…………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也就是10月18号的早晨。
天空罕见的晴朗起来,浓雾也退散了不少,不过轰鸣作响的工厂再次发动,浓浓的黑烟滚滚涌上天空,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
维克多领着满脸都是困意的孩子回到了自家诊所里,在顺道问了奥瑟隔壁的新邻居之后,他发现奥瑟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估计是出事了……病村出事很正常,只要不是死了就行。
维克多也没过多注意这些事,倒是看着在病床上沉沉睡去的孩子,坐在板凳上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想到奥瑟会带着一个黄种人来到检疫所,当着人家的面表示要收留他。
是仁慈吗?奥瑟,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啊……维克多很难理解,他忧郁伤感的文人性格让他显得和古板傲慢的不列颠人格格不入,至今他自认为认识的交心朋友也只有奥瑟,在他看来奥瑟就是一个少见的诚恳老实的不列颠人,祖上还是有着德意志荣克骑士血统的移民,算是小小半个贵族。
但他从未见过奥瑟出手相助过任何一个不认识的外人,哪怕是病人,奥瑟也仅仅只是去做他该去履行的责任而已,他不会多做额外的事让自己平添烦恼。
不一样啊,你的选择。
维克多这样感叹着,看着熟睡的黄种人小孩,奥瑟沉默苍白的面孔浮现在脑海里。疲惫、傲慢、逃避……各种复杂的词汇组成了在这个人的性格。
缄默的性格使他埋藏了自己的内心,就比如在维克多和奥瑟在露台上一起背靠背喝酒的时候,每每问他在澳大利亚当兵的时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奥瑟都会以“抱歉啊,我全忘掉了”的话来结束这个话题,而在那之后再怎么和他聊天,他都会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光是维克多见过的就有很多了。他也死活想不出为什么奥瑟会平白无故的被当成逃兵押送回国,而不是因为做了逃兵而在殖民地就地枪决。
维克多再次长叹了口气,他昨晚在检疫所睡了一整晚,并不是很困,所以他决定坐等奥瑟回家。
估计再有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吧?
他这样想着,把脚翘在一旁干净的手术台上,双手抱住后脑勺,头微微朝窗外眺望,期盼着那沾满污黄色尘土窗户后头可以看到一星半点的天空。
“愿你乘着死亡之风归来。”
他像是在祷告,祈祷自己挚友的平安回归。不过在说完后,他脸上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
奥瑟跌跌撞撞的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衣装残破还散发着一股病村独有的怪味,哪怕在弥漫着废气的空气中还是那么独特。人群大多避开他走过,他就像是河流中的一块礁石,水因为他而被迫分流。
此时的奥瑟,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低头观察着手中取自狼人尸体的毛发,出神的凝视着。
这毛发粗硬还带有一股腐烂的铁锈味……和兽化症病人在中期时如出一撤!!
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危险自己的神经质兽化症病人,奥瑟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满眼写满不可置信,不仅仅是不可置信……
恐惧,浓重无比的恐惧……奥瑟感觉自己又一次窥视了这个世界的隐秘……
又一次……那第一次呢?为什么……自己……
头痛了起来,大脑混乱一片。他想起自己丢失在澳大利亚的那些记忆,就像是被强制清除了一样,被人简单粗暴的在脑中截断。
肮脏的毛发在手指间落下,落在了肮脏的地上。
“……究竟……怎么回事……”
兽化症患者中的重症患者为什么要提前隔离并且几乎不知去向?
为什么兽化症病人的身体会随着精神疾病一步步走向恐怖的畸形??
狼人的形态……这跟本就不会是自然的正常进化规则……就连奥瑟自己都明白的规则,是什么恐怖的瘟疫扭曲了人类身体的正常构造??
还有就是……
死死握着手杖的手随着接下来这个想法的露出水面,更加用力的攥紧,并因此剧烈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忘掉关于澳大利亚的几乎全部记忆?????
究竟,怎么回事?
大脑风暴卷起,以往的一个个细碎的念头此时被一股强风吹起,转眼化成风暴。
他僵立在原地,周围人来人往。
天空狭窄而灰黄,街道喧闹而浮躁。
双眼沉入留海下的阴影中,明暗不定。
然而就在这时,奥瑟忽然感觉有人拉了自己一把。警觉让他立刻转过身,朝身后看去。
“嘿,汀罗先生,您还记得我么?”
清脆的女生响起,还伴随着与周围环境极为违和的恬淡笑容。
“泰瑞斯……蒂娜小姐?”
犹豫之中,奥瑟下意识开口。
“应该是泰瑞斯蒂娜少校,我的中尉。”
“……是”
关于澳大利亚的记忆破损了大多,可自己唯独难以忘记其中几个人物。
眼前穿着军装的女孩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