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瑟左手用力一抖,骨锯立刻张了开来,锯齿状的锋刃上还残留着血污,宽大粗糙的锯子上缠裹着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绷带。
他右手持着手杖,像是绅士那样点着地,水泥地发出了“嗒嗒”的脆响。
手杖末端探出了尖刺,朝外的一侧展开,露出了其中暗藏的刀锋。手杖在机关触发的情况下慢慢舒展着身体,变得又长又细。
像是活着的蛇一样,有灵性的随着奥瑟愈发加快的脚步切割着地面。
而他自己也没有慢下来,他在对方射击的瞬间侧身躲过子弹,乘着对方填弹的时间冲了过去。
而对面手持利器的黑帮分子也没有示弱,虽然人少了大半,但他们现在任然占据人数优势……
大约十五个人吧……奥瑟大致的数了一下,暗想。
宽大的骨锯横抡过去,锯齿状的刀刃带着巨大的力道撕开了为首一人的肚子,一瞬间,肠子、脏器什么黄的红的紫的都在这一瞬间从人破开的肚子里喷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带着凄厉的尖叫,那人栽倒在地。而同时奥瑟将手杖上撩,刀刃一般的杖鞭抽到另一名人的胸腹处,扯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他的面孔也被这一击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痕。
有人趁机从背后偷袭,奥瑟俯身躲过,下一刻顺势朝身后一撞,突如其来的撞击是以肘部为撞角,狠狠撞在了那家伙的肚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奥瑟就是很喜欢攻击人类柔软的腹部……或许是太脆弱了吧?
然而就在那人被撞翻在地的时候,手里的匕首捅进了奥瑟的腰侧。
破旧的大衣破了开来,奥瑟吃痛闷哼了一声,一脚踹开了那家伙,只是匕首还留在了伤口里。他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把锯子砸在一个人的脸上,对方瞬间皮开肉绽,脑壳碎裂。他把沉重的骨锯贴着地横扫,长出了锈迹的金属在水泥地上刮出无数碎屑。
长鞭逼开了周围试图靠近的人,奥瑟用力举起骨锯,砍伤了一个再次试图效仿之前偷袭者偷袭的家伙。
“卑劣啊……你们这群垃圾,就是需要治疗啊……”
他随手丢掉骨锯,沉重的金属构造物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铅灰色的双眼在面具下死死瞪着那个已经填好子弹的恶棍,他眼中毫无感情和波动……像是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喂喂喂……医生!你的仁慈呢?”那家伙面部扭曲狰狞,狼一般的面孔露出扭曲的变态笑容,他伸出自己的长舌贴着钢铁铸造的枪管,粘稠的唾液从枪管上流了下来,反射着煤气灯的光,“您不是要治疗我么……怎么?现在要上手术台的可是你啊!!!”
他语调先是低沉而后忽然高亢尖锐!他平端着火枪,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奥瑟在那一刻感受到硝烟的味道,是火药在燃烧。天空中空无一物,因为浓雾笼罩,遮蔽了一切。
他拔出腰侧的匕首,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他此时胸口中弹,然而却没有死亡来临的感觉。
没有死。
“当啷……”
空余的左手随手丢掉了匕首,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奥瑟在在场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中,把手放到胸前,手指抠进伤口,似乎是在意图把那颗子弹抠出来……
奥瑟的手捂着胸口的热流,他感受得到自己的血在不停的往外冒,可是……
可是自己却感觉不到,感觉不到那种该死的痛楚……
是幻觉吗?
周围的迷雾扭曲了起来,阴影中魑魅魍魉畏畏缩缩,四面八方无数的低语声不绝于耳,奥瑟感觉有人在他身后拉扯他的衣角,不止一人。
幻觉如同潮水般袭来,吞没了奥瑟。
在睁眼与闭眼的片刻里,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宛如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
周围的黑帮分子被奥瑟眼中的幻觉吞噬,在混沌的哀嚎中变成了扭曲怪诞的人形。他们动作迟缓,并且在奥瑟看来宛若智障,扭动的躯体随着幻觉的深入而变得黑灰并如同一个个纠缠在一起的章鱼。而且本来就被迷雾模糊了的五官此刻更是因为幻觉的原因,失去了原本的样貌而变得毫无规律、混杂于一体。
奥瑟看见手中的长鞭此时快得竟然如同狂风,鞭子上的倒刺和刀片割开一片又一片人肉……或者说是软体生物的软组织?
他已经开始混淆现实与虚幻了。奥瑟一向很厌恨自己的幻视症……
这种病症在自己从澳大利亚殖民地回来后从没有好过,不止一次在奥瑟的生活中制造出了极大的困扰和烦恼。
然而现在……
“为什么这么安静呢?仿佛时间都暂停了啊……”
周围的环境不同于奥瑟眼中的新伦敦的码头区,虽然同样有铅一样厚重的浓雾,可是眼前的雾气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或是被什么给驱动着。
诡异、狡诈,以及贪婪……奥瑟在那些没有形体的雾气中看到了这样的欲望。
怎么回事……自己的幻视症从未这么可怖过,而且……为什么我还没死呢?
奥瑟有些迷茫的捂着胸口的伤口,他低头看了一样,只见血依旧在往外冒着。
可是除去微微的眩晕之外,他很难再感受到别的异常。奥瑟感觉自己的五感也正在被幻视症给扭曲……他甚至以为面前这个本该是兽化症重症患者的敌人是一个,是一个……
奥瑟眼睛睁的大大的,瞪着眼前那个几乎一动不动的怪物。
一个个狼人……那种衣服撕裂几乎赤裸、浑身毛发并且陷入狂乱的狼人。
他还保持着举枪的动作,显然他这回只要能够扣下扳机,奥瑟这条命就会下地狱了。
所以你不要把枪顶在我脑门上呐……
奥瑟松开捂住伤口的左手,被鲜血浸染的手随意的拨开了面前的枪管。
右手微微触发机关,长鞭收拢,重新变为手杖。
“……病人呐……”
奥瑟低声说道着,他此刻的神态有点像喝醉了酒,浑浑噩噩。
“请享受安眠……”
他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快,没人有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明白。
他的脸部神经抽搐着,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过分。
“别担心,你的手术才开始……让我们先把你那个畸形的……头骨卸下来,换一个新的、全新的、属于人类的脑袋……”
他垂着脑袋,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面前比自己高大的多的狼人。
周围的迷雾沸腾着,以旋涡的方式扭曲,并不断以奥瑟为圆心压缩着空间。水面的波动几乎静止,缓缓流动的水这时候仿佛变成了胶态。有什么绝对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在浓雾之后扭动着身躯,诡异而曼妙。
远远的,又像是就在眼前,有女人的歌声传来。
这是幻视症吗?
这绝对不是幻视症……
可惜的是,奥瑟没法清除的辨认这一点了。
他的神志因为失血混沌一片,一种陌生的来自浓雾的东西正在随着幻觉的加深而不断勾引着他,安慰着他,如同儿时母亲的怀抱,催人入睡……
医生微笑着,用左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随手挥舞手杖,手杖舞出的风刹那间便将狼人撕成两半!
狼人死相极惨,他甚至没有留得全尸——一股恐怖的力量通过轻轻划过他胸前的手杖施展出来,炸开了对方的胸部,随后如同在品尝死者死前的痛苦,缓慢的撕开了狼人壮硕的躯体……
在死者痛苦的哀嚎中。
“你得到了治疗……可惜啊,脑袋……还是没给您换好。”奥瑟晕乎乎的说道。他双眼慢慢合上,站立着在扭曲怪诞的环境中沉湎着。
他的身形也逐渐走向扭曲怪诞的边缘,整个人都像是提线木偶,开始丧失意识。
他脸上保持着微笑,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沾着暗红色的血……
这一刻,他仿佛就是歌颂杀戮和死亡的恶魔。
鸦面面具落在地上,慢慢地被聚集向奥瑟的灰暗雾气吞噬。
卸下了镜片的面具双目空洞,无神的望着再也不见了的天空。
……
巨大的苍白人皮包裹之物深藏于迷雾之中。
他/她的全貌鲜有人知晓,也没有什么人敢于去知晓。那是无数传说中悉数登场的诸般邪神的一员,肮脏污秽并如同病菌一般,扩散着自己的孢子,触动着现实的限界。
唯有灵视之人能够看见他/她偶尔从迷雾中露出的冰山一角。
而那也足够使人失眠……
类似人形的手从浓雾深处伸出,有着四根手指的手搭在了奥瑟的后肩之上。
随后,四面八方仿佛有千百万人在歌唱,他们所唱诵的歌谣混乱不堪却独具美感,在混沌中自然诞生出秩序。不可传说的碎语播撒在奥瑟毫无防备的脑海里,他如同新生婴儿渴望**一般吮吸着,仿佛这些是什么重要的营养。
他沉入梦境之海,在彻底陷入沉眠之前勉强的……看见了面前的景象。
“……是幻觉吧……”
朦胧中,他如此呢喃。
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
唯有意识散去的最后片刻,一句古老深邃的话语刻印在了奥瑟的脑海中……
“苹果落地了,偷苹果的孩子,作为惩罚……”
“你,被我选中。”
…………
奥瑟沉闷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