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女冠子·淡烟飘薄
淡烟飘薄。莺花谢、清和院落。树阴翠、密叶成幄。麦秋霁景,夏云忽变奇峰、倚寥廓。波暖银塘,涨新萍绿鱼跃。想端忧多暇,陈王是日,嫩苔生阁。
正铄石天高,流金昼永,楚榭光风转蕙,披襟处、波翻翠幕。以文会友,沈李浮瓜忍轻诺。别馆清闲,避炎蒸、岂须河朔。但尊前随分,雅歌艳舞,尽成欢乐。
【注释】
飘薄:同“漂泊”。这里有飘荡的意思。
清和:指天气清明暖和。
幄:篷帐。
麦秋:指麦子成熟的时候。
霁景:雨后变晴朗的景色。
寥廓:空旷深远的天空。
陈王:曹植的封号。
“正铄”二句:意谓天气渐热,昼长夜短。铄(shuò)石、流金:天气炎热得可熔化金石。
楚榭:台榭。
沈李浮瓜:将瓜果浸在水中以达到冰镇的效果。
河朔:地区名,古代泛指黄河以北的地区。
随分:随我本性。
【译文】
淡淡的烟气飘荡。春天的景色开始衰败,院子里清明暖和。树叶浓密成荫,如同撑开的帐篷。麦子成熟的季节,雨后初晴,夏云忽而变化成奇特的山峰,挂在辽阔的天空中。池塘澄澈,水波温暖,绿色的浮萍新长出来,鱼儿时而跃起。想起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不会像曹植新丧好友时那样,无心游玩,空让楼阁生绿苔。
正值天气渐渐变热,天高昼长的时节,台榭上天光明媚,微风习习,草木摇摆,披着外衣在翠幕前,看水中波光粼粼。以文会友的时候吃着冰镇瓜果,这等乐事怎忍轻易许诺。别馆中清静闲适,正好可以避暑,不用去黄河以北。只需要端起酒杯,随心所欲,吟诗歌舞,尽情享乐。
58.女冠子·断云残雨
断云残雨。洒微凉、生轩户。动清籁、萧萧庭树。银河浓淡,华星明灭,轻云时度。莎阶寂静无睹。幽蛩切切秋吟苦。疏篁一径,流萤几点,飞来又去。
对月临风,空恁无眠耿耿,暗想旧日牵情处。绮罗丛里,有人人、那回饮散,略曾谐鸳侣。因循忍便暌阻。相思不得长相聚。好天良夜,无端惹起,千愁万绪。
【注释】
断云:残云。
残雨:零星小雨。
清籁:形容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莎:莎草。
无睹:因混在一起而看不清。
幽蛩:藏起来的蟋蟀。
疏篁:稀疏的竹林。
人人:对心上人的称呼。
略曾:很短的时间。
谐鸳侣:指男女欢会。
因循:长期按照这样。
暌(kuí)阻:分离。
【译文】
天上飘着残云,还下着零星小雨。微凉的空气飘入窗户里。庭院中的树被风吹得萧萧作响。银河或深或浅,星星闪烁,不时飘过一朵清淡的云。台阶旁的莎草静静地生长着,在夜色中与台阶混为一体。草丛中的蟋蟀怯怯鸣叫更显凄苦。稀疏的竹林里有一条小路,有一些萤火虫飞来飞去。
看着月亮吹着风,就这样怀揣心事难以入眠,暗自想起往日牵动情感的地方。如云的美人中,有我的心上人,那次喝完酒,曾经有过短暂的约会。长期这样分离怎么忍心。不能长久在一起,很想念。良辰美景,无端地引起了千愁万绪。
59.诉衷情近·景阑昼永
景阑昼永,渐入清和气序,榆钱飘满闲阶,莲叶嫩生翠沼。遥望水边幽径,山崦孤村,是处园林好。
闲情悄。绮陌游人渐少。少年风韵,自觉随春老。追前好。帝城信阻,天涯目断,暮云芳草。伫立空残照。
【注释】
景阑:春景已经衰败。
清和:本泛指暮春初夏天气,后多以为农历四月的别称。
气序:节气。
翠沼:水波碧绿的池沼。
山崦(yān):山坳。
【译文】
春天的景色已经衰败,白日变长,渐渐进入了清明暖和的四月时节,成串的榆钱从树上飘落,铺满了台阶,新生的莲叶翠嫩,漂浮在水波碧绿的池沼中。眺望远方,可以看到水边幽静的小路和山坳里孤零零的村庄,到处都是美好的景色。
路上踏青的游人渐渐散去。此时,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愁绪。感觉少年时的风度,仿佛随着春光逝去了。追忆远在京城的前欢旧爱,却因路途遥遥而失去了联系。望断天涯,看到的只是暮云飘飞、芳草萋萋的景象。静静伫立,眼前只余下傍晚的残照。
60.破阵乐·露花倒影
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千步虹桥,参差雁齿,直趋水殿。绕金堤、曼衍鱼龙戏,簇娇春罗绮,喧天丝管。霁色荣光,望中似睹,蓬莱清浅。
时见。凤辇宸游,鸾觞禊饮,临翠水、开镐宴。两两轻舠飞画楫,竞夺锦标霞烂。罄欢娱,歌鱼藻,徘徊宛转。别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争收翠羽,相将归远。渐觉云海沈沈,洞天日晚。
【注释】
露花倒影:带着露珠的花在水中的倒影。
烟芜蘸(zhàn)碧:笼罩在一片烟气中的青草,与池中的碧水挨得很近。
灵沼:指宋代的金明池,位于琼林苑中。
千步虹桥:长长的拱桥。
参差雁齿:形容虹桥上的台阶高低排列如雁齿般整齐。
水殿:水上的亭殿。
曼衍鱼龙:形容各种杂戏同时表演。后形容事物杂乱。
簇娇春:聚集着一群穿着娇艳来闹春的美女。
喧天丝管:音乐喧天。丝管,代指音乐。
荣光:花草树木的光泽。
时见:突然看见,不经意间看见。
凤辇宸游:指的是皇帝出游。
鸾觞:刻有鸾鸟花纹的酒杯。
禊(xì)饮:古代人们在农历三月三在水边举行祈福祭礼,称为祓禊,之后的饮宴称为禊饮。
镐(hào)宴:此指皇帝宴群僚的禊宴。
舠(dāo):形状像刀的小船。
罄(qìng):尽情,尽兴。
鱼藻:《鱼藻》,《诗经》中的诗篇,歌颂武王。
相将:一起。
云海:指高远的天空。
洞天:别有洞天的简称,指风景胜地。
【译文】
带着露珠的花朵在水中映出倒影,青草笼罩在淡淡烟气中,挨着池中的碧水,金明池水温暖。金色的柳树随风摇摆,远远望向对岸,那里停靠着皇帝的龙舟和游玩的画舫。长长的拱桥,台阶整齐如同雁齿,一直延伸到水殿。在种满柳树的堤岸边,各种杂戏演出,穿着华美艳丽的女子成群结队,音乐喧天。天气晴朗,花草树木沐浴在春光里,一眼望去看到的金明池就好像蓬莱池水一样清澈。
突然之间,看见了皇帝出游的凤辇,在清澈的水边举行镐宴,与群臣举杯同乐。形状如刀的小船飞快地划动船楫,争夺锦标的游戏场面,就像彩霞一样绚丽烂漫。游人尽情欢乐游玩,歌唱《鱼藻》,声音婉转动听。还有盈盈而立来游玩的美女,都带着明珠,争相捡拾翠羽,渐渐走远。渐渐地天空昏暗起来,就像夜晚的洞天之地。
【辑评】
夏敬观《手评乐章集》: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音律谐婉,语意妥帖,承平气象,形容曲尽。
61.满江红·暮雨初收
暮雨初收,长川静、征帆夜落。临岛屿、蓼烟疏淡,苇风萧索。几许渔人飞短艇,尽载灯火归村落。遣行客、当此念回程,伤漂泊。
桐江好,烟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绕严陵滩畔,鹭飞鱼跃。游宦区区成底事,平生况有云泉约。归去来、一曲仲宣吟,从军乐。
【注释】
征帆:远行的船上的船帆。
蓼(liǎo)烟:蓼草周围笼罩的烟雾。蓼,水蓼,植物名,常生长在水边。
苇风:吹拂芦苇的风。
萧索:象声词,形容风吹声。
短艇:轻便快捷的小艇。
行客:这里是词人自谓。
桐江:杭州桐庐的富春江。
漠漠:弥漫的样子。
严陵滩:河滩名,又名严滩、严陵濑。在桐江畔。
底事:为了何事。
云泉约:与美丽的景色有约,引申为隐居山林之意。云泉,泛指美丽的景色。
仲宣:三国时王粲的字,曾作《登楼赋》,以抒归土怀乡、不被重用之情。后被曹操看重,从曹操西征张鲁。
从军乐:王粲曾作《从军行》五首,主要抒发行役之苦和思妇之情。
【译文】
傍晚下的雨刚刚停了,河水一片寂静,远行的船陆续回港,夜渐渐暗下来。小岛边上长满了水蓼,烟气稀疏地笼罩着,阵阵风吹过芦苇。有几个渔人乘坐着轻快的小船,点着灯火快速向村落行去。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回归的路,为自己还在漂泊而伤心。
桐江优美,烟雾缭绕。水波好像被染过一样好看,山峰好像被刀削过一样俊秀。严陵滩边,白鹭飞鱼儿跃。四处游宦是为了什么,何况平生还有归隐之志。还是像陶渊明一样归去吧,像仲宣一样行军多么艰苦。
【辑评】
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换头数语最工。
62.双声子·晚天萧索
晚天萧索,断蓬踪迹,乘兴兰棹东游。三吴风景,姑苏台榭,牢落暮霭初收。夫差旧国,香径没、徒有荒丘。繁华处,悄无睹,惟闻麋鹿呦呦。
想当年、空运筹决战,图王取霸无休。江山如画,云涛烟浪,翻输范蠡扁舟。验前经旧史,嗟漫载、当日风流。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
【注释】
断蓬:四处飘飞的蓬草,常比喻游子。
兰棹(zhào):用木兰树做成的桨,代指船。
牢落:荒凉冷落。
香径:花香怡人的园中小路,多指宫廷园圃,越曾将美女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因此这里暗示西施。
呦呦:形容鹿鸣叫声。出自《诗经·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决战:指夫差二年,吴越会稽一战。
翻输:反而不如。
验:查验。
【译文】
傍晚的天空萧索,蓬草四处飘飞,我坐着船乘兴东游。三吴一带的风景,姑苏城的亭台水榭,一片荒凉冷落的情景,傍晚的雾霭渐渐消散。这里曾经是夫差的国土,现在花香怡人的小路找不到了,徒留下荒凉的山丘。繁华的景象已然悄悄流逝,再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呦呦鹿鸣声。
想起当年,夫差运筹帷幄,决一死战,为的是图王霸业,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江山如此美丽,天空云腾,水中浪起,反不如一叶扁舟泛游江湖的范蠡自在。翻看历史经书,不由得感慨,当年的风流都已成云烟。夕阳西下,野草茫茫,暮色沉沉,就像那忧愁永远不消散。
63.满朝欢·花隔铜壶
花隔铜壶,露晞金掌,都门十二清晓。帝里风光烂漫,偏爱春杪。烟轻昼永,引莺啭上林,鱼游灵沼。巷陌乍晴,香尘染惹,垂杨芳草。
因念秦楼彩凤,楚观朝云,往昔曾迷歌笑。别来岁久,偶忆欢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处,但掩朱扉悄悄。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
【注释】
晞:干。
都门十二:都城有十二座城门,代指整个京城。
春杪:春末。
垂杨:古人诗词中爱杨柳混用,垂杨就是垂柳。
秦楼、楚观:都指妓院。
彩凤、朝云:均指美人。
欢盟:和好结盟。
【译文】
光影日斜,金掌中的露水变干,京都正是清冷的早晨。皇宫中风光优美,我独独偏爱春末时节。这个时节烟气清淡,白天很长,黄莺在上林苑里啼叫,鱼儿在池塘里游动。街边小巷刚刚放晴,人们来往走动沾染香尘,两旁种着垂杨花草。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不由得想起了秦楼楚观里的佳人,想起往日的欢歌笑语。分别很久了,偶然想起当年的欢好盟誓,重新回到了这里。往日那些人儿,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半掩的门扉静悄悄。我整日伫立在这里默默无言,只剩下满腔的凄凉之感。
64.长寿乐·繁红嫩翠
繁红嫩翠。艳阳景、妆点神州明媚。是处楼台,朱门院落,弦管新声腾沸。恣游人、无限驰骤,娇马车如水。竞寻芳选胜,归来向晚,起通衢近远,香尘细细。
太平世。少年时、忍把韶光轻弃。况有红妆,楚腰越艳,一笑千金何啻。向尊前、舞袖飘雪,歌响行云止。愿长绳、且把飞乌系。任好从容痛饮,谁能惜醉。
【注释】
神州:汴京。
新声:新颖美妙的音乐。
腾沸:形容人声鼎沸。
无限:没有约束,自由自在。
驰骤(zhòu):驰骋,快跑。
通衢:通畅的大路。
红妆:指美女。
楚腰越艳:泛指美女。源自楚王好细腰及西施的典故。
何啻(chì):何止。
歌响行云止:歌声嘹亮得把行云都止住了。
乌:太阳。
【译文】
繁花盛开,枝繁叶茂。一派艳阳天的景色,把汴京装点得更加明媚。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朱门大院,新颖美妙的音乐声此起彼伏。游人恣情纵意,策马奔腾,来往车马多如流水。大家竞相寻找美丽的风景,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走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惹起阵阵细微的尘土。
这是太平盛世。青春年少时,怎可轻易将年华抛却。何况还有美人,一笑何止千金。端着酒杯,看那如同飘雪的舞袖,美妙嘹亮的歌声响遏行云。希望有长长的绳子,能拴住太阳。好能开怀畅饮,谁还怕醉啊。
65.长寿乐·尤红殢翠
尤红殢翠。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解严妆巧笑,取次言谈成娇媚。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仍携手,眷恋香衾绣被。
情渐美。算好把、夕雨朝云相继,便是仙禁春深,御炉香袅,临轩亲试。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等恁时、等著回来贺喜。好生地。剩与我儿利市。
【注释】
尤红殢翠:指沉湎于女色。殢,滞留。
陡:突然。
可意:合心意。
解:善于。
秦楼:代指佳人。
临轩亲试: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剩与:多给。
我儿:对心上人的称呼。
利市:喜钱。
【译文】
一直以来流连花丛沉迷女色。近日来,突然就把狂放的心牵系住了。在一次歌舞宴席上,身穿罗绮的美人群里,有位佳人甚合我心意。擅长打扮,巧笑倩兮,随意言谈间尽显娇媚。有几回,秘密和她约会都喝醉了。还是手牵着手,眷恋香香的被子。
感情渐渐更美好。盘算着好继续云雨,只是宫禁深深,御炉里的烟气袅袅,皇帝亲自主持殿试。天子的容颜近在咫尺,一定能及第中个状元。等到那个时候,等着回来贺喜吧。你好好的。那时我多给你一些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