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杭州押送罪囚的官路上。
“我认识这个人。”看守徭役的小吏说。
“哦,还能是你亲戚?”另一个人说。
“长着一张狐狸的脸,我不会认错的。杀了逃亡妖魔的狐狸之子。”
“狐狸之子?!怎么会成为囚犯?”另一人不信。
“别人不清楚,身在官场的你我还不知道吗?上面的是最受不了有能为的。不是以太年轻还要打磨,就是什么更吃苦的地方更能发挥谁的长处,将有功劳的压下去,有能耐的丢的远远的。这样几番下来,剩下的是什么?”
“蠢材,废物,垃圾!”另一个人配合地说道。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放走囚犯可是大罪过。”
“什么放走囚犯,分明是这囚犯因为路途遥远死在路上了。我和你说,杭州这官道上的妖魔不知道吃了咱们多少的兄弟,这人是对我们有恩。你不要拦我。”
“可看他这重伤难醒的模样,你直接把人丢下车,这也活不成啊。”
“咱们要是到了地,再健康的人也得死路一条。”
小吏不管不顾,拉着那人往车外面一抛!
转瞬之间,随着车辆的行驶隔得越来越遥远。
然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位狐狸之子一直躺在路上,幸运的没有野兽路过。
但很多时候,人比野兽更危险。
一行的马车路过。
这不是一般的马车,这是运送从杭州各地骗来的模样端正,五岁到十六岁水灵灵姑娘的人牙子。
之所以敢走正经的官道,那是因为他们的东家是醉月楼。
醉月楼的头牌崔璇姑娘是刺史大人的心头肉。
赶马的车夫看到了,通知了车队的管家。
管家下车看了风狐的伤势,这伤势和此前的重伤又是一种情况,看起来仅仅是骨头被人打裂修养一阵就好。
但老管家关心的不是这,他用手掐着风狐的脸,像是打探商品一样的左看右看。
最后点点头,“把这人拉上,是块儿好料子。”
一提到江南,文人骚客想到的第一个去处一定是杭州。
杭州西湖,断桥残雪。
十里的烟柳,连绵的小桥流水。
檐牙交错,阡陌交通,登楼望月,赏灯花会,上元佳节。
问楼台烟雨,三千红尘客,一把油纸伞。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像是天生的水墨画,垂柳和湖水,养育了自在懒散的杭州人。
画舫船楼,不知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自此流传。
他们每日出游,即使是小贩,也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快活与清醒。
像是微醉的人,朦胧而清醒。
风狐此刻双手缚在枷锁上。
失神地望着屋子外缥缈的天空发呆。
他的胸膛满是鞭子抽出来血痕,头发蓬蓬乱乱,身上又脏又臭。
自他醒来,便不知怎么的到了千里之外的杭州。
和文静分别,已经近一个月有余。
“嘿!小子,我说你骨头怎么就这么硬。”一个面容可憎的中年妇女摸着他的胸膛,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脸淫笑劝说。“瞧瞧,这身子骨,你那一身的病还是我们醉月楼治的,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听话,非要可惜了这张俊脸。”
“哪怕是不接待男客,接待女客也行啊。何必这样白白受苦,相信姐姐,你抗不下去的。”
风狐咬牙握拳,鞭子上被涂了辣油,一阵一阵的痛。
“要打便接着打吧。”
打他醒过来后,他就察觉到自己那股子神异的力量消失了。
青色的气流,奔跑如风的速度,还有缠绕气流力大的拳头,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他只是一个发色有异的普通人。
他本是想要逃离这个表面光鲜的实则臭不可闻淤泥一般的地方。
但这里的人看的十分的严厉,他醒来之时,屋子里还有不少的被拐骗过来的可怜人。
其中一个女子因为反抗太过激烈,被醉月楼的看守打断了腿。
送给了伙夫的一个大爷做老婆。
小一点的靓丽的女孩从小就被专门的女人教导琴棋书画,等着以后取悦大人。
中等一点的则是被拉着一同由那个呵斥自己的老太婆统一教导。
年纪大的,容貌只是过得去的,当天就被拉出去接客......
誓死不从的,则是被请了十几个大汉折腾得少了半条命,甚至是当场死掉。
“你们还有王法吗?”
风狐一直待在小村子,虽然被恶毒的语言咒骂。
但从来没见过这种,明明互不相识,却要将你扔进火坑往绝路上逼的恶毒。
“王法?”老鸨笑得花枝乱颤,好不恐怖!
“外乡人,姐姐要好好教教你,也省的你不懂事。这满大街的,整个杭州城,哪个不知道我们醉月楼是刺史大人罩着的。”
“刺史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风狐回答的像一个耿直少年。
他并不是太天真太愚钝,他并不傻,只是生平所闻只有狐狸山大小的眼界限制了他的见识。
他一直觉得话本上,那些歹毒到难以想象的恶人,只是为了推动情节发展,是很少见的存在。
大家会为了点利益,小欺小骗,但万万不会恶意去害命求财。
老鸨却是把他的话当成了无脑的白莲花,她眯着眼靠近风狐,又摸了他一把。
脂粉气熏得人头痛。
她笑着说:“姐姐再教你一件事,这个世道,有了权,有了钱,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风狐虽然遍体鳞伤,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文静的状况。
自己昏迷前的隐约记得,他和文静被宋秋带着数不尽的官差举着火把围住了。
宋秋?他想起了宋秋那一张始终平稳智珠在握的脸。
想起了自己发现了青色气流之后内心的膨胀,甚至敢去杀人。
“难道有了力量就真的可以去为所欲为?哪怕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害死人命......“
风狐说的是宋秋的所作所为,可老鸨却以为在说醉月楼。
看着这个俊俏小哥一脸失神,仿佛被打击地世界观破碎的惹人怜惜的模样,老鸨忍不住地又捏了捏他的脸。
“是啊,这个世界上,高高在上的,从来都是手握着权和力的人。小子,别傻了。”
“只要你肯从了我,成为醉月楼的头牌伶人,我保证你能够大红大紫,名扬杭州城,甚至名扬整个大宋王朝。”
老鸨很是看好风狐的潜力,她在这醉月楼,看到的俊俏小生起码数千,但从来没有一个能像眼前这个特殊的,不是说风狐帅的惨绝人寰,而是那双狐狸眼,仿佛会说话能勾人,教人一眼便深陷漩涡之中。
幸好他是个男人不是女人,老鸨心想。否则美人倾城倾国之事可成真。
不对!也许男人反而更好。
此刻,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发现千里马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