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房内,鲜艳的嫁衣,红烛下那女子本该娇羞的颜色正瞬间褪去,一点点染上惨白,凄凄,剩下的红烛正慢慢融尽。
手撑着床沿,积蓄着力气,我要个明白。环顾才愕然,原来这个红房内,除我之外,竟无一人相熟。敛声屏息,相视无言。
他挥手示意,屏退左右,直到房中只有我,还有他。
短暂沉默后,他站置我身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摇曳的红烛,我仰着头,眼睛因着这附近突如的变暗而略微的不适应。他微微勾起唇角,坐于我身旁,这绣有鸳鸯图样的大红床沿边,我和他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那本该是今夜属于我的俟哥哥的。
听着,耳边絮絮的说话声,我静静的,颔首,大红袖子里交握的双手,紧紧地,不松。
“今夜,你是第一次见我吧。可今夜之前,我却不止一次看见你。”我一顿,身形霎那僵住。“月儿,我便唤你月儿!”他自乐其中般的呢喃,欣喜着。
“月儿,初次相见,我本名曲元阳。”
“曲元阳?曲姓者,栀国国姓。你......是皇族人!”我惊诧!
我的反应落入他眼中,我看到的只有意料之中,是呵,这也是合乎常理的反应。
原来是皇族,啊......我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实权代表,此刻,就在我面前,栀国的皇族。
人生真有如此戏剧般的意外?我却无法撇开这种意外,因为我已经身处其中了,挣不开,脱不了,逃不掉,离不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个意外里的新娘是我?
“为什么?呵......我也不知如何说,不过......”他右手握拳状按在他的心房的位子,“你看......这里!”拳头展开,散发出一团柔和的光亮,光圈里包裹的是一朵花,一朵正盛开绽放的月栀花!
“怎么会?怎么会是......月栀花。你......”惊呼的我,愕然抬头,看到对方眼里的满是柔情!
他用左手牵起我的左手,将花置于我的手掌心。明明这花没有温度,我却觉得这花这般炙热,滚烫着我的心。花消失了,不,是花化成了一个缠绕的圆形,套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赫然是一个月栀花的戒指模样,泛着淡淡月华的光彩。花透过左手无名指上与心脏相连的那根脉络,传递来了他的情意,我的心感受到了。一时之间,我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关系,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不过我会等你的。”他微微对着我笑,那般包容,把我含进在内。“现在我的心意就如这淡淡的月华,不过,我相信着,终有一天,我对你的爱会将这淡淡的月华凝结为玉石般的厚重,这便是我要给你的承诺。”他那含笑的眼睛,微微上扬。
“其实,我是当今的皇帝。不过,月儿,重要的是,我会等你,等那一天,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后位是为你留的,等到那一天,你成为我的皇后,那一天,便是我们真正的婚礼。待到那一夜,便是我你真正的新婚之夜。月儿,我等你将我住进你的心里,可好!”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这一夜,最后独我与燃尽的红烛相伴。这一夜,我在想,你是当今的阳帝,可我只是一介平民。你说,你会等我,可很早,我就在等我的俟哥哥......我的俟哥哥,在哪里?况且,今夜之前,我只知道你存在,却不曾想过我和你会有交汇的一天。而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做俟哥哥的新娘。
俟哥哥,你是不是那时就有今日的预感。若能回到两年前,我嫁给了你,多好!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夜这般的难眠!
可是,九方家的家规规定,家中女儿待到十八方可成亲。定亲那日后,曾不止一次地,我想着,若是规定十六岁,那该多好啊......那一年,我十六,你二十。那一年,我想着,我可以用完整两年的时间来绣我的嫁衣,把我们的记忆,快乐缝进去。等我十八时,穿上这满满的是甜蜜。绣嫁衣的时候,我只是简单的想着,理所当然的,就快嫁给你,为妻!一针一线绣尽一日时光,拨弄线篓,数着一天天的日子,又离今夜进了一步,美美地想着......今夜会是如何。
无名指上,缠绕着的——月栀花的诺言。
天将明了,又是全新的一天,我该何去何从。
小的时候,依偎在娘亲的身边,听过关于这个诺言的故事。
那个凉爽的午后,小亭软榻上,一对母女相依。清风徐徐,拂动纱帘。母亲正声声讲述一个千年前的故事。
千年前,我们这儿的宁都,也不叫宁都,虽说它是现今的国都。宁都内有座月城,千年前,它也不是当今的皇城。月城内有一座小山丘,它长满了我们的国花——月栀花。不过啊,月栀花还是月栀花,千年前的人就是这样唤它的。山丘顶处,有一朵占尽地势,洗尽月华蜕变,绽放。本来啊,月栀花盛开后就是归期,正因它的特殊,所以从未有人摘取过。直到一个男人出现了。
那个男人有一个爱慕的女子,可是那位女子已是他人的未婚妻。不料,成亲前夕,她的未婚夫意外去世,那女子决定为他守寡。双方的家人都不同意,都希望女子可以有一个好归宿。那位男子从未死心过,女子苦于男子的痴缠,她便对他说,“你.....真的要娶我。”
男子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回答;“是,此生唯娶你一人!”
“那好,我便要一样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聘礼,你若能取来,我便嫁与你为妻!”女子本是有意为难,让对方知难而退,一个本不该存在的聘礼,或者说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也不可能做到的!
在对面男子期盼的目光下,她说,“月栀花,我要月栀花,山丘顶处那朵最美好的月栀花。你若能把他摘来下聘与我,我便做你的妻!”
世人皆知,这......不可能。都劝那男子放弃。
男子只说,“是否此生有效!”
“只要我还活着未嫁,这话就一直作数!否则,你就趁此放弃罢。”
“好,我会拿着月栀花来聘娶你的。”临行前,男子一直望着他心爱的女子,誓要记住她的容颜。等我,我爱的女子。
女子的家人也说,“你这又何苦呢!那孩子,我们瞧着是个好的。你若不想直接回拒就可,何必弄这一出不可能的事呢,唉.....”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我的身份敏感,我不想耽误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弃。”放弃后重新开始,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等。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也没让那女子等很久,那个男子果真带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月栀花来下聘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这也成为了流传至今日的一个迷。
有人说,是那男子用爱摘下了月栀花,并用爱保存着,直到亲手交付到他心爱的女子手中。这就是月栀花的诺言——此生唯娶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