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寿宴,举国欢庆。
即使是大雪纷纷,无论是青石路还是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贺寿的红字,祈福祝寿,高挂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眼睛所望的地方解释绚丽多姿,百官文武入宫“上寿”,天下同情,举国盛宴。群臣贺寿之后,变到了格外丰盛的寿宴,落坐下的烟花,更是几乎要将整个褚国上空。
宴席上,群臣贺寿,皇后皇子伴驾,何其喜乐。坐在宴席一侧的楚钰的位置稍显冷落,他看似无意的看了看坐在离父皇最近位置的四皇弟楚离,眼底露出一丝讽刺。楚离确实是天之骄子,所有的皇子封王都出了都城,唯独他的府邸留在都城,这其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宴席间,偶尔几句言语更是显得父慈子孝,如此温馨异常的画面,几乎让楚钰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寻常寻常百姓家,倒也是讽刺。
群臣自然也看得透皇帝的意图,各个恨不得挨个去给四皇子敬酒献媚,越发显得楚钰和别的皇子的酒桌略显得冷清。
楚钰笑了笑掩去了眼底的寒意,饮下酒桌上的酒,此刻竟觉得难得清静,竟看着殿外的大雪失了神。
皇帝满面荣光,心情大好,看着宴台下的众多皇子,除了喜爱的四皇子之外,其实无论气度和风范三皇子一点也不差,只可惜……到底不是心底的第一人选,不由又想起了夕妃,心中难免愧疚。
“钰儿,听常将军说,这些年你屡率奇兵致胜,抵御了数次外族的进犯,父皇甚是欣慰。”
“也不只是儿臣的功劳,是常将军谬赞了。”
“常将军可是很少夸人的,皇儿又何必自谦。”
乔皇后低垂了下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塞外风寒,舟车劳顿,难得了你的这一份孝心,不如就多留宫中几日。”
“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乔皇后也笑着附和,作势已派人去安排。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楚离已经起身开口道:“三哥都能留在宫中,儿臣也想再在宫中侍奉父母。”
“胡闹,你的府邸就在都城,来回不过一个时辰,这么多皇子就属你最近。”皇帝嗔责道,可是任谁看也能看出其中的宠溺:“我看你就是闲的,明日你去兵部报道学点东西,两个月后我要细考你。”
话音落下,众人自然心知肚明,于大人连忙领旨。
楚钰几杯过后,借言不胜酒力先行离开,只是在路过刑部尚书李韬的席位时,二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外面风雪越下越大,刚才喝了点酒的楚钰出来这么被风一吹竟觉得酒气有些上涌,竟真的有些微醺,好在并不影响。只是如实冷清的宫殿和外面的大雪,竟让他觉得有些疲惫。
“我一个人走走散散酒气,你们退下吧。”楚钰看了看一旁挑着宫灯的小太监,轻声道。
“是。”众人连忙退下。
楚钰紧了紧身上的银色暗纹狐裘衣,走入了风雪里。留在原地的小宫女悄悄看着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宛若玉石雕刻落在雪中,竟觉得脸颊有些绯红。
走过曲折的回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冷宫。
楚钰并未进去只是站在宫殿外,看着那破烂的宫殿,瓦片已经越发破败,时不时飘来的风几乎要将瓦顶掀翻。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窸窣的声音。楚钰回首,却见一个挑着宫灯的宫女,背阴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确切容貌。
“何人?”楚钰冷冷道。
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奴婢参见三皇子。”
楚钰微微皱眉,这里是冷宫,平日众人已经是躲闪不及,大晚上怎么会有宫女回来这里:“夜已深,你来这做什么?”
“奴婢,奴婢……”那人一味的低着头,嘴里哆哆嗦嗦说不出下面的话。
楚钰却觉得越发可疑:“再不说实话,我便让你交到慎刑司。”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拿了些东西来……来……。”
“说。”
“碰碰运气。”
楚钰不由皱眉。
“奴婢只是想见见故人。”说着,女子轻轻抬起头。
昏暗的灯笼,隐约能看出些面容。因为过分寒冷,她的脸颊上被冻出两坨红晕,乌黑的盘起的头发,沾染了不少雪渍,应该是雪花融化后弄湿的,长长的睫毛被打湿了,一根根的,犹如水洗的鸦羽,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尤其显得漂亮,让他总会想起小时候临摹的水墨画。
“是你?”楚钰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只觉得刚才还清明的神志瞬间乱作一团。
……
那一瞬,竟觉得眼前的人恍若第一次遇见。
她挑了挑宫灯,小心翼翼地开口和自己说话,洗得发白的小宫服,穿在身上略显得狼狈,圆圆的小脸带着几分疑惑,瞪得眼睛浑圆却带着警惕。
曾初云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干涩的嗓音犹豫的很久才轻轻问候道:“奴婢斗胆,想问问四皇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楚钰不由攥紧了紧握着的手,刚才一瞬的慌乱缓缓地恢复了平常:“本王的事,还轮不着你操心。”
曾初云低垂下头,言语中有些失落,却还是闷闷道:“……奴婢在宫里其实听过很多你的消息,都听说三皇子在塞外屡建奇功,曾带领不足五百人的僵尸杀出重围,解救围城,也曾因去缴山匪,受过重伤,还有,听闻皇上已经亲封你为康王,你……”
“这些又与你何干?”楚钰冷声道。
曾初云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落在她身上的薄薄的雪,盖上了薄薄的一层,一双清亮的眼睛多了几分无奈:“……是奴婢妄言了。”
“退下吧。”楚钰极力克制才没有呵责出口,当年为什么忽然对他不闻不问?既然如此就不要去招惹他,百般示好为得就是看他有怨恨吗?如今,见到今天的他,又可曾有半分的悔意!
曾初云拎起一旁的宫灯,嘴唇嗫嚅了下,最终还是沉默,默默的起身离开。
雪似乎越下越大,幽长而冷清的宫道,只有那一抹失魂落得的身影,缥缈的宫灯随着风摇摆的忽明忽暗。
这时,忽然狂风大作。
噗——宫灯灭了!
背对着楚钰的桃久,眯了眯眼,心里暗暗笑道:终于来了!
这时,忽然一阵猛烈的狂风袭来,席卷着的冰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混在狂乱的雪中,恍若藏着一抹黑影犹如鬼魅的身影,那影子骤然伸长,几乎是眨眼将将曾初云包裹住,顿时,扑面的冷风带着窒息袭来,黑风蔓延的那阵刺骨的寒意,更是要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香,太香了,时隔了这么久,终于又逮到这么美味的魂魄了。”藏匿在雪中的黑影发出森森刺耳的声音。
一瞬间,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曾初云一句话都说不出,拼了命的挣扎摆脱,可是整个人却犹如溺水了一般,被牢牢地定着悬浮在半空!
那黑影忽然像是幻化成了一张黑网,绵密而铺天盖地将她罩了起来。
死亡的危机使得她极力的挣扎,渴望喊出些声音,可是她嘴巴仿佛被糊住了一般,竟连个音节都发布出来,只剩下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楚钰。
伸出手朝着楚钰的方向用力的伸着,极力渴望般求救!
一旁的楚钰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手上的宫灯明明也熄灭了,可曾初云的痛苦却看得清清楚楚。
曾初云极力挣扎,偏偏杯水车薪,随着窒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睛、耳朵、鼻子也渐渐开始少了感知,胸腔的爆裂也越来越痛苦……
曾初云最后望了一眼一旁的楚钰,泪水竟夺匡而出,默默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似是任命一般也随之闭上了眼。
……
这时,忽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将她顺势扯了下去。
那黑影被楚钰一碰,就散了。
旁人看或许看不清楚,但是黑影却看得明白,那紫气远不是儿时它所见,如今已经紫气云腾更显帝王之运,黑影竟简单的被吓得一挥而散。
“又是你坏我好事!”黑影哀嚎着,仿佛被烫伤了一般。
“你误我两次,早晚一日,我要索你命来换!”
刚才周围冷凝的空气又恢复以往的温度,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令人窒息。
楚钰冷冷的看着倒地已经昏迷不醒的曾初云,微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