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人世间最不能等的,便是时辰,转眼即逝便到了清明时节。
阿娘头几日便吩咐了丹红,这不四更天刚一到,丹红就叫醒了君怡和胜男,胜男起的比较快,可能也是随了她爹,而君怡也是蛮随爹的,叫了多次也是没起,后来丹红实在是没了办法,便只好说要去请了代秋姑姑,让她来训君怡。
君怡这才只好给了丹红个面子,起身换洗衣服,清明乃是重要的节日,丹红给君怡和胜男一人准备了一套素雅的长服,君怡还是头一次,见胜男身着长服。
平日里,胜男穿的都是男孩子的衣服,别说长服了,宽袖褂子都没穿过,更不用说什么金银首饰,邹府里看来…真的是把她当成男孩子养了。
简单吃了早点,胜男便跟着君怡坐上了马车,一路颠簸不已,终于到了佛安寺正门。
佛安寺,乃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佛寺,寺内高僧如云,胜男和君怡从马车上下来,便被眼前的阵仗愣住了。
只见佛寺外军队驻守,三四个金顶棚的马车停在了中央,那马车的大小是君怡家的两倍,别说这大小,抬那马车的人数就已有二十余人,想必车上之人必是富贵之人。
陆陆续续有马车往这边使来,阿娘也和兄长走了过来“真是让阿娘好找!还以为你们跟丢了!”。
“我就说她们指定不能丢”。
澄泓看着自家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我们得先在这候着!王妃还没从轿子里出来,怡儿胜男!你二人若是冷了,便先进轿子里待着”。
阿娘上前握住两人的手道。
就在这时,公叔小王爷的马车也停到了一旁,澄泓看见好兄弟来了,赶紧凑了上去,跟着过去的,还有几家姑娘,只见公叔今日穿的很是老成,胜男拍了拍君怡“要不我俩也过去打个招呼吧!毕竟那日小王爷也帮了我的”。
君怡看了看那群姑娘“算了吧!姐姐看公叔身边,有那么些姑娘,你我虽说瘦如竹材,但也是挤不进去的,等…”。
这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出来呢,只见胜男拍了拍君怡的肩膀,示意她向后看。
君怡往后一看,只见公叔向她走来。
“公…公叔!胜男…不君怡给公叔请安!公叔金安”。
君怡都把自己名字说成了胜男。
胜男也给小王爷请了个安,公叔见君怡穿的单薄问道“听闻二丫头前些日子病的厉害,怎么今日穿的如此单薄?柱子!把我的狐裘拿来给二丫头披上!”。
澄泓站在旁边打趣道“她刚刚还说她不冷呢!”。
小王爷走到阿娘身前,请了个安“给裴夫人请安!”。
阿娘笑道“有礼了!”。
柱子拿来了狐裘,递给了小王爷,公叔拿过了狐裘交于君怡“今日风冷,快些披上,一会进了寺内,讨些热水吃”。
“君怡谢过公叔”。
其实君怡不是很喜,与这种身份高贵的人相处的,因为她知道人红是非多,怕惹来非议,抬眼看看四周姑娘的怒视,便知道了,看来这位公叔…真是不替她省心。
日头渐渐升的越来越高,人聚的也是越来越多了,也多亏了公叔的狐裘,要不然她裴君怡今日,真的就成为了冻死鬼,胜男从小习武,自然是铁打的身躯,愣是没说一个冷字。
终于那金灿灿的轿子里,终于有人出来了,君怡望了一眼“是个女使”。
“你怎么知道是女使的?今日穿的都是素衣”。
胜男瞅了瞅君怡道。
“自然是不能看衣服了!你看她身上戴着的宫铃,姐姐仔细瞧,就在那腰上呢!”。
君怡抬了下下巴,示意胜男看去。
还真是有一颗小小的牵玉银铃,挂在那人身上。
“你别看那铃铛小,可那玉却更尊贵,它可代表着身份,这位女使不是长房姑姑,便是总管姑姑”。
君怡说的头头是到。
胜男大惊道“那如此说来,车上那人不是端王妃?那是?”。
君怡没有回答,她也猜不出车上的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家之人。
是不是皇家之人,一看便知,只见随着女使下来的,是为穿着朴素之人,虽说是朴素,但也非朴素,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那长服上淡看什么都没有,可细看却能看出,绣着整整一只凤凰鸟。
此人一出,旁边的人纷纷跪下,只听齐声声的喊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怡是个眼疾手快的,立马拉着胜男跪下,想着这一跪,膝盖上的皮,定是得青上几天了。
“众卿平身!”。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圣上的皇后,王皇后。
不是说今天是端王妃筹划的吗?这…如今却是皇后在主持,那端王妃……
定是失势了!
待起身后,君怡只觉膝盖一痛,险些有点站不住脚,胜男扶着君怡,君怡将身上的狐裘递给了马车旁的丹红。
然后跟着胜男和众人走在一起,阿娘因有诰命需在前面,顾不上君怡和胜男。
进了佛寺,众人纷纷跪拜,上香祈福,殿内跪拜的为皇后,其余的人都在外跪着,地砖的凉气真的是直入骨髓,冷的君怡嘴角都煞白。
看皇后今日的架势,怕是要跪上几个时辰了,她并非是祈福,而是为了看清谁是来祈福,还有谁是来勾结端王妃的!
想到此处,君怡小声对胜男说道“若是我晕倒,姐姐定要将我扶住!今日皇后娘娘是来借刀杀人的,若是我们倒下了,便就成了那利刃下的怨鬼!”。
胜男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跟着君怡的思路,总是不会错的,她点了点头“好”。
随着太阳的不断高升,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刚刚冷的要死,而现在却日得要命,有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噗通”一声就晕了过去,旁边的更是吓得不轻,纷纷往后窜。
只听皇后道“拉下去”。
阿娘在前面听的清楚,她也明白了,不禁替君怡和胜男捏了一把汗,跪在前面的还有公叔,公叔时不时就回头看看,澄泓跪的发闷“你看什么呢?”。
“看你府二丫头”。
公叔转过身道。
“她怎么了?跪不住了?”。
澄泓回头看去。
“我是怕她跪不住”。
公叔浅浅说了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七八家的小姐和夫人,经受不住了,皇后身边的女使走了过来“各位夫人,小姐们!可以起身了,祈福已经结束,你们可以依次上香了!”。
终于…
君怡听闻此话后,直直的晕在了胜男身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府里了,阿娘正坐在掌房铺堆里数着账目“阿娘?”,君怡唤了一声。
阿娘抬头“怡儿醒了?膝盖还疼吗?”。
君怡这才发现,膝盖上面青的溜紫,可竟不觉得痛。
“还得多谢小王爷呢!是他给的药膏,说是抹上之后活血化瘀,消炎止痛,当时我接到手里,隔着盖子都能闻到一股子草药味,如今看来效果确实蛮不错”。
胜男在一旁打趣。
君怡不想多说,看了一眼阿娘“阿娘!您在忙什么呢?”。
阿娘打着算盘,算盘上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响着。
代秋笑着道“怡姐儿那时晕倒了,不知情,在前面晕到的,有楚家的大夫人和嫡子,她二人到现在还未回府,主子便借此由头收回了,旗下的铺子,说着也都巧!铺子里的掌柜都不在店内!这不,掌便顺顺利利的收了回来!夫人这会啊!正算着账呢!”。
说完君怡这才发现,阿娘的掌本比以前多了一箩筐!这满打满算加在一起,怎么也得有几百本账目。
“这楚府这些年,可是没少吃我韦府的油水!”。
阿娘看了看算了一半的账目。
君怡示意胜男,胜男上前拿了几本算好的,递给了君怡,君怡从后面翻开来看了几页“一匹布子居然记账六两银子?这是金丝扎的吗?还有这本!一个玉镯子卖了三百两?这做的都是假账!”。
君怡看着眼前的账目,除了头几页是真的,后面的全都是假账!这些铺子名头上赚着丰厚,实则早已亏空。
而那些钱,早已流入了楚府的口袋,怪不得上一世楚府,有花不完的流水钱,原来竟都是从她阿娘手里夺去的,这些没了良心的狗东西!
阿娘放下笔,把最后的几个本子扔进筐里,抬头看了看代秋“贵池!把这些账目送到官府,告诉冒大人不求追回全部失财,追一半即可,若是一半也追不回来,我便已诰命的身份面见皇后娘娘!”。
贵池抬起箩筐“是!奴婢这就去办”。
“这楚府简直就是吸血的水蛭!”。
君怡气的咬牙切齿。
“怡儿莫要气坏了身子,刚刚你也看了些许账目,可看出了重要的?”。
阿娘起身道。
重要的…难道还有什么?
君怡摇了摇头。
“看来怡儿没用心!没本账目的后面,均有官印!这证明楚府的背后,定是有人在管,而这官印均与端王有关!”。
什么端王?难不成所以钱财不是流入了楚府,而是端王的手里!
“看来怡儿被点通了!皇后娘娘此时最想得到的,便是有人弹劾端王!若是在此时,衙门里冒出了端王的黑账!会是怎样?”。
阿娘看着躺椅上的君怡,漏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