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东阳宫内,百里无郁跪坐在百里长风的棺椁前。眼神阴沉,身边的墨竹更是战战兢兢。平日温和不语的四殿下,这些日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冷酷无情,变得心狠手辣,前日只因奉茶慢了些便处死了两个内侍,昨日有大臣疑惑女皇遗诏,便被她当朝格杀。今日早晨只因听见有几个侍奴闲聊,不待问清便将人活活打死。如今又遣走众人独自对着女皇的棺椁发呆,分明不发一言,却足够让自己心惊胆战。就怕下一刻又有什么不满,处置了自己。
“母皇,你可真是福大命大。中了连心蛊还能大难不死,可又有什么用,你的好女儿走了,没人帮得了你这个负心人了。”百里无郁看着百里长风的棺椁,平静的道出心中所想。随后又大笑几声说道:“你知道吗?你的好女儿,你最看中的百里无忧,赢了,竟然赢了北燕战神。可又有什么用,她回不来了。以后东离就是我的,哈哈哈,我的,哈哈……我还要追封父君为皇夫,这样我也是嫡皇女了。而你的华敏之,那个伪善的男人,会陪你一起去死。哈哈哈,不,我要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哈哈哈……”
“你,原来是你……”皇夫一进东阳宫,就看见百里无郁又哭又笑的对着百里长风的棺椁胡言乱语。心中疑惑终是有了头绪,怪到陛下的遗诏是让她承袭皇位,果真是她动了手脚。
百里无郁看见皇夫进来,冷笑一声:“是我又如何?母皇是我害死的,遗诏是我篡改的,你的女儿,不久后也要死在我手里。”
“畜牲,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你究竟想对无忧做什么?她真心待你,你如何对得起她?”皇夫听闻百里无郁的话,只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我是畜牲,那棺材里这个人岂非畜牲都不如。她强娶我父君,不过半载又寻新欢,我一出生就把我父君送出宫修行。你们天伦之乐,我和我父君却一年只得见一次,凭什么?还有你,六宫赞颂你贤良淑德,可就是在你手下,我幼时不曾吃过一口饱饭,不曾穿过一件暖衣。更可恨的是你女儿,可当真是得了你们二人的真传呀。佛口蛇心,表面为我求恩典让我出宫见父君,背后却命礼部准备我父君的丧仪。哈哈哈,可笑,可笑……”
“你父君与陛下不睦是不假,可又何苦为难你父君?是你父君自请离宫修行,也是嘉贵君暗中苛待了你。试问你那一次来关雎宫本宫亏待过你?本宫不知你见你父君时他说了什么,可本宫对天发誓,本宫和无忧从未害过你。蛊毒一事,我也是前些时日才知晓的,你父君和苏院正有私,谋害陛下。陛下为了保全东离颜面,没有公开你父君的罪行。而无忧,更是为了保全你的颜面,求了恩典追封你父君为皇贵君。”皇夫心力绞竭,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险些站立不住。身边的绾儿爹爹忍不住又说:“四皇女,你知道陛下为何一直疏远你吗?陛下留着你,不过是看在当日与你父君的一丝情分上。”
百里无郁闻言,眸光骤然聚焦,死死盯着绾儿爹爹问:“你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四皇女,你这个皇女的身份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绾儿爹爹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百里无郁一时间思绪混乱,自己?自己?难道……父君最后见自己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厚葬苏院正,莫非?不,不可能,如果是真的,母皇怎么可能留着自己?不,明明是百里无忧怕自己与她争夺皇位,故而加罪与父君,让母皇生生与自己离了心。若非如此,她怎能未卜先知,这边求了母皇恩典,那边就让礼部准备丧仪。
皇夫看着百里无郁,强撑着精神说道:“你恨陛下也好,恨本宫也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恨无忧。她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待你的人。”
皇夫说完,带着绾儿爹爹离开了东阳宫。一脚踏出宫门,皇夫长舒一口气说道:“召陈溪来见我。”
东阳宫里,百里无郁只觉天旋地转,脑中一遍遍回想着皇夫和绾儿爹爹的话。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笑话?是母皇为了东离颜面留着自己?
“不,不可能,我是东离的四皇女,不可能……”百里无郁发了疯似的大喊,拔出佩剑,将灵堂的经幡划的七零八落。一旁的墨竹几乎吓得要哭出来,只是不停的求百里无郁住手。
另一边,关雎宫里,陈溪跪在皇夫前。皇夫气得摔了茶杯说道:“陛下看中你,将清儿许配给你,无忧真心待你,连一盒樱桃酥也想着你。可你呢?是如何报答的?将来清儿肚子里的孩子,会认你这个乱臣贼子做母亲吗?”
陈溪自知有愧,也没有多言。这两日清儿在家一日哭闹两三回,险些动了胎气。可是自己的苦衷,又有谁知道呢?
皇夫看陈溪一言不发,又说:“你一时糊涂本宫不怪你,可你总要告诉本宫,那畜牲要如何对付无忧?”
陈溪心中犹豫再三,伏地请罪后说道:“皇夫恕罪,军机大事,后宫不得干政。”
皇夫嘲讽道:“本宫嫡女乃当朝太女,本宫询问太女安危,有何不可?”
“陛下遗诏由四皇女承袭帝位,皇夫恕罪。”
“荒谬,荒谬,陈溪,那畜牲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般维护于她?”
陈溪再三请罪,而后说道:“恕末将无可奉告。”陈溪说完,便出了关雎宫,任凭皇夫如何咒骂也不回头。
绾儿爹爹见此情形,担心皇夫撑不住,便劝慰道:“皇夫莫急,太女殿下手握边境八万大军,不会这么轻易败给那畜牲的。”
“可是,可是无忧并不知京中局势,若是她贸然回宫,岂不是正中那畜牲的下怀。”皇夫思来想去,心急如焚。
绾儿爹爹见皇夫实在忧心,忽然心生一计说道:“不如奴扮作普通侍奴,去城外等着殿下跟她报信。”
“这,这可行吗?”
“皇夫忘了,当日未出阁前,奴常与您扮作女子出门游玩。再说了,这宫中的路,奴走了二十多年,还有谁比奴更为合适呢?”
皇夫上下掂量,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了绾儿爹爹的办法。于是一番筹划,皇夫称病召见太医,关雎宫中一片混乱,众人人心惶惶之时,绾儿爹爹瞅准机会,换了普通侍奴的衣裳,悄悄出了关雎宫。一路小心避开守夜侍卫,半个时辰后,终于从内侍局的角门偷偷逃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