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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00000012

第12章

进了茶楼,万俟卓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愣愣地抬头看周恒和照夜。周恒也有些愣。照夜主动和小二攀谈起来,小二听了照夜的意见,领他们走上二楼的一处隔间。周恒又主动问起茶楼的招牌,小二说得条条是道,就又把万俟卓给听愣了。

等小二说完,万俟卓清咳一声才开口。

“一壶龙井,两盘花生。”,他说,“然后再来盘……你们这儿的招牌茶点。”

“好嘞。一壶龙井,两盘花生——这就来,还望客官稍等!”,小二说,“只是今儿个客官来晚了,没那么多面粉,店家面皮儿擀得少。客官下回得来早点呐!”

小二走远了,万俟卓还缓不过劲来。

“怎么?”,周恒好笑地问向万俟卓,“没缓过来?”

“是有点。”,万俟卓回答得实诚,“我好久没来了。”

“说是体恤民情。”,周恒闷笑了一声,“其实是为了过来玩吧。”

“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逛过这里了。那句话怎么说?”,万俟卓慨叹一声,“只有融入群体才能真正感知其中的各个方面。”

周恒抚掌又笑:“这话是你现编的吧。”

“管他。”,万俟卓敲了敲桌沿说,“应当好好利用这来之不易的闲暇‘体恤民情’。”他又难免感慨:“想我最近实在是背,就只是去找先生都能碰上行刺这般堪称大事的事。从来没安分过,再琢磨着直觉我的生活着实惨淡。”

小二端着茶壶上楼,照夜接过茶壶,自然而然地先给万俟卓和周恒斟茶。故而周恒瞧向照夜,神色很是惊讶。万俟卓耸了耸肩,就手接过茶壶再翻了个茶碗往茶碗里倒着,倒得七成满就推给照夜。而受茶的人很是讶异,只是这回最是熟悉万俟卓秉性的周恒倒毫不意外地把玩起随身携带的玉饰,见到照夜不知如何应对才刚想起来似的从旁替万俟卓解释几句。

“现在我们可是微服私访,你这么毕恭毕敬倒让人起疑。”,周恒捏着玉佩的流苏,“而且反过来想,这可是初茶。再者说了,现在我们都匿了姓名换了行装。除非那些熟悉的人外谁识得我们是谁?若从尊卑角度想,这可是赐下的,你拿是不拿?”

等他说完后,万俟卓用手肘轻撞周恒的手臂,笑道:“你别再吓唬他了。”周恒却佯装疼痛难忍地呼痛几声,又抱着手臂对照夜如是说:“你看他。我就说了几句大实话,就沦落到直被他打。何况你拂了他的面子呢?”照夜便懂了周恒的意思,对万俟卓拱手以示谢意,万俟卓则冲他摆了摆手捎带嘴说了句无需多礼。紧接着万俟卓捧着茶碗吹开雾气就饮,周恒眉头一跳,等万俟卓放下茶碗才提醒他这壶新切的是初茶。

“初茶怎么了。”,万俟卓言之凿凿地说,“初茶自然也是茶。而且是你说我们需要隐匿,需要不拘小节。何况茶钱也是钱。”

“嚯。”,周恒翻手把玉佩扣在桌面,“你居然会心疼钱了?难得,难得。”

僵持不下时,照夜清咳一声,起身走向门口。门外小二左右手各端盘花生还用胳膊肘夹着盘茶点把门挤开一条缝,照夜就把门拉开帮他拿走那盘茶点。小二这才倍感轻松,笑眯眯地朝照夜道了声谢,继后把花生放在桌上和万俟卓确认完账单就赶忙解决楼下的纷争。万俟卓听见声音来了兴趣打算起身一探究竟,却被周恒拽住了。周恒还在位子上老神在在地抱着茶饮,只需一眼,万俟卓就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上端坐着。

送来的茶点是酥。面皮非常擀得薄,好像只是碰上一碰都能往下扑扑掉碎。酥里裹着陷,陷似是用茶末和豆沙兑的泥,闻起来自有一股清香。

万俟卓问照夜:“是什么?”

照夜答:“糕点。”

“你不吃,我吃了。”,周恒拿起说,“我来帮你尝尝。”

而万俟卓没反驳,周恒咬了口就捂着嘴对他直点头,引得他暗自好奇。于是万俟卓拿起来给照夜,照夜吃了后沉吟片刻说好吃。紧接着万俟卓信了他们就也吃,吃进嘴里差点没有被馅里过于浓郁的茶味刺激到吐。所以他瞪了眼周恒,周恒用眼神示意他再等等。回甘后才显甜,万俟卓拿茶压下涩意,听着楼下的些许喧嚷,再抬眼看向周恒和照夜。

“我结帐。”,最后他拿起剑起身,“我去看看。”

这回周恒没抓住万俟卓,坐在椅子上和照夜面面相觑后也手拿玉扇跟上。他们一同下楼,小二没有随便上楼,即便有人见了他们也没说什么。楼梯口围了不少人,皆扒着栏杆探头去看。那边有两个人在斗酒,其中有一个是熟人,有一个是万俟卓前不久刚见过的。熟人是指万俟毓(字俊杰),万俟卓名义上的侄子。万俟卓前不久见过的那人是栗发的那个,后面松松散散地扎着大麻花辫。他们还在猜丁壳赌酒喝,万俟卓见势头不对就一路道着歉挤到人群中心。他整好衣领,瞧见对面栗发的那个见到他不禁一呛差点把酒泼满脸。旁边万俟毓酒气上头,还没眼力见地指着那人拍腿一笑,抱着酒坛正要喝时被万俟卓轻飘飘地拿走了。怀里一空,万俟毓脑子里空白半晌,眨着眼看向旁边,满腔怒意化作一声呛笑。

“咳。”,万俟毓咳嗽一声,气势弱了一大半,“哥?”

“没礼貌。”,万俟卓一手拍他脑壳,“叫叔。”

对面那个栗发的人还在咳嗽,弓背咳得撕心裂肺。万俟卓和万俟毓就在旁边看。最后那人瞥眼万俟卓,又瞧见围着的人大多布衣,寻思着此时除了万俟卓可能谁都不认识他。于是那人顶着像波斯猫似的一边蓝一边金的眸子和高鼻深目的脸,又清了清嗓子,朝万俟卓不利落地施一抱拳。

“道恩。”,他说,“刚来不久,我们在比酒。”

“嗯。”,万俟卓点头,“你继续。”

“我。”,那人指了指桌面的酒坛,“应该赢了。”

“看见了。我知道。”,万俟卓说,“夏晨曦是吧?等着。”

被点名的人愣了。

“哎不是。”,夏晨曦话赶话就说,“我又怎么你了?”

周恒也挤到中间了,照夜结完帐就和小二一起帮着忙清场。那些个围观的人见互相认识没意思就自行散了,小二和他们一报备,万俟卓拽着万俟毓就和他们一起到了那个房间。夏晨曦被当场认出不敢私自离开,也跟着他们走到房间里。

到了房间,万俟卓一瞪万俟毓说:“有外人在,我不说你,你就等着吧。”转头又看向站在门口的夏晨曦,一挑眉指椅:“坐。”夏晨曦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磨蹭到椅子上,正对着万俟卓。

“我又不会和你动手,何必那么紧张。”,万俟卓说,“那日你不是说走吗?怎么今儿了还在茂兴里待着。”接着他环顾四周,恍然周围人还不认识夏晨曦,于是主动介绍:“这是夏晨曦,今年新考上来的进士,也是唯一一个中举的进士。倒不是说有多难考……就是其他人可能不大相信我会从氏族手里保下他们所以进考的人很少。他身份的话……让他自己来和你们解释吧。”继后万俟卓又对夏晨曦挨个介绍:“这是周相,这是照夜,这是我侄子,万俟毓。”

夏晨曦挨个以拱手作揖。

“诸位您好,我是夏晨曦,字道恩。”,夏晨曦说,“母亲外邦人,父亲中原人。如今双亲已不知所踪,是靠百家饭长起来的,是今年的进士。”

“外邦人?”,周恒一挑眉就问他了,“所以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吗?”

“有,但是很大众。”,夏晨曦回答得坦然,“Dawn.S.Lorraine Carter。”

万俟卓左右一琢磨,道:“我没听过。”

“很正常,我也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夏晨曦耸了耸肩,“我是在中原长大的,根本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不。”,万俟卓又说,“我是说姓氏。你随母姓?”

夏晨曦转了转眼睛说:“你是要查户口吗?”

还真是酒劲上头了。说到这时周恒在旁正吃茶,听到这里没忍住差点被茶给呛到了,捶着胸口直咳嗽。坐在旁边的万俟毓早在看见万俟卓时就吓得酒醒。如今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眼之前拼酒的对象,再看向万俟卓,最后还是低着头帮周恒顺气。

等气顺了,周恒又疑道:“既然中举了为何不做官?”

“他不相信我。”,万俟卓说得甚是委屈,“你自己说。”

酒劲上头,夏晨曦也不管面前人是何等身份,无论何话都说得非常坦然。“现在局势太乱,各个家族纷争太多。卷入不好。”,夏晨曦说,“我想等局势安稳,天下太平的时候再说。我不善心计,只会死读书。要是被那些心里肠子弯弯绕绕的人算计只有死路一条。”万俟毓在旁听得心惊,万俟卓和周恒对此倒没什么反应,照夜也没有过激举动。

“确实。”,周恒说,“你倒是和青文捷挺像。”

夏晨曦愣了一下,随后意味不明地叹道:“我没他那么勇敢。”

“话说回来。当初不是你说要走吗?”,万俟卓说,“怎么还在茂兴。再这样我可要收回进士府的地契了。”

“从没来过,自然是要去到处多看看。”,夏晨曦则答,“记在心里回去好转告乡亲们。”

“那我就既往不咎了。”,万俟卓转而问,“你且记住你答应我的了?”

“那个约定?自然。”,夏晨曦环顾四周后背了遍,“若你能在四年半内彻底根治齐国氏族间的矛盾,我必来效犬马怖惧之劳。”

“那日书房只有你我,并未做契,所以难以作数。”,万俟卓看向周恒,“如今倒是凑巧。有了你们作为证人,可听清了?”

周恒颔首:“明了。”

万俟毓看了看万俟卓,又看了看周恒和照夜,最后看向夏晨曦。夏晨曦神色清明,说话惯有条例,看起来不像是醉酒。于是他又看向万俟卓,万俟卓神态仍是放松。径自思忖了许久,末了万俟毓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他不说,不代表万俟卓没注意到他。

“还有你,万俟俊杰。”,万俟卓再看向万俟毓,“你爸知道你私自和镖客从小道来茂兴后,就让我日日督促你读书。你和我说你爸管的太严,你只是想来放松。好,我答应了。我和你约定只要你每天自觉,问谁我都没意见,只要每日有所得我就不管。”他深沉地叹了口气:“但你在这里厮混,是不是我不出来看看民情你就不会和我说这些?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你爸管你是因为他知道你避不开那些尔虞我诈,至少多读些书能更好的活下去。这就是你现在的态度?”

“不是。我有在学。”,万俟毓被说得也有了火气,“你只是刚好看到我在喝酒而已。这又并不能代表什么。”

周恒听出万俟毓语气不大对,他就放下茶碗想打哈哈带过这个话题。而万俟卓看出他的意图,冷下眼神抬手制止了周恒。“好。”,万俟卓说,“那你和我讲你最近学了什么,有什么感悟。毕竟我最近有点忙,没时间过问你学业。如今也刚好。”万俟卓如是说,周恒抿了抿嘴寻思着也是给万俟毓台阶下了。万俟毓也没想到,瞪着眼睛再望周恒,周恒绷着嘴角一时间没有给他回话。

“别看了。看谁都没用。”,万俟卓皱着眉对万俟毓说,“这还用想的吗?”

万俟毓在位置上左想右想,最后灵光一闪干脆说:“是路……路太尉!”他不敢抬头对上万俟卓的目光,就低着头顺着往下说:“近些日子我在向他学读书。”想来他是打着万俟卓和路易关系略生疏的注意,也不细想他父亲和路易的关系就直说。万俟卓自然能琢磨透他这点小心思,故而冷哼一声,调换了姿势托腮朝他扬了扬下巴。

“说一段。”万俟卓说。

“你别吓他。”,周恒在旁替万俟毓圆场,“不然就算是会背想不起来了。何况你这是微服私访,而且都是熟人,不至于摆架子。”

回应他的只有万俟卓停顿半刻后的那一句:“懂了。”接着万俟卓看向一旁不动声色已久的夏晨曦说:“进士府你还可以住,我给你留着。记住我和你的约定。其次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干涉。最后你的酒醒了吧?照夜,送夏进士回府,我就在这里等你。”夏晨曦明了这是下逐客令了。他也不纠葛,甩给万俟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起身冲万俟卓一拱手就和照夜一道走远。见他们人走,万俟卓又瞧眼周恒,周恒立刻端坐得眼观鼻、口观心,看架势不再开口多语半句。

“好了。”,万俟卓的目光还是探向万俟毓,“你说吧。”

迫于无奈,万俟毓硬着头皮把《论语》和《荀子》磕磕巴巴地背了大半。听到一半万俟卓烦了,就叫他停下,摸着下巴打量万俟毓那兢兢战战的样,后来还是松口。

“行吧。”,万俟卓说,“习句读却不知其意,悲也。”他半阖着眼:“且不问你多久前背的,今后断不可贪图玩耍。知否?”

万俟毓支吾着说:“知了。”

椅被推开发出些刺耳的声响,万俟卓走到万俟毓身前,轻点他的额头。“你啊,别想打着那些小心思。把那些都给我收起来。”,万俟卓拍他肩膀,“当年我可比你玩得狠,后来发现还是耽误了。现在我也没时间了。但你还有。”万俟毓被万俟卓说得懵了,周恒冲他摇头不语。

“得了。下楼吧。”,万俟卓拉起他说,“进士府离这里近。估计照夜此时就在楼下了。既然这次出来就陪我好好逛逛茂兴。我都快不认得了。”

继而他们下楼,周恒掏钱先去结账,万俟卓私自把这些算在公费上。因为万俟毓和夏晨曦拼酒的关系,公费要比他们预想得多了些。但总归没超支,而且距离万俟卓和万俟初约定回宫的时候还早。马车停在了茶楼侧面,照夜执辔候在那里,扶好他们上马车就翻身上车驱车离了茶楼。万俟毓说他们没赶上好时间过来。若是在午后,茂兴各处人声鼎沸,定是一番热闹。若是入夜,茂兴更是热闹,处处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直到宵禁。衬得此时倒没什么可看的了。但万俟毓转而又提议不如去听评书,万俟卓突然说他出来就已然不易,更不愿意干坐在一处听旁人讲那些他未曾见过但或许经历过的事。所以万俟毓又蔫了。周恒也在旁边想,一敲掌和他们商量武林盟主的千金要比武招亲的事。周恒本收了请柬,他生性喜静,不愿意参和到那些过于喧闹的事情上。可彼时正无聊,周恒说明缘由,万俟卓此时偏偏有了略带不满的疑惑。

万俟卓说:“他们连你都邀请了。为什么没邀请我?”

“邀请你干什么?”,周恒疑问道,“诏安吗?”

万俟卓被呛得猝不及防,万俟毓憋得差点把自己噎到。一时万俟卓也没想起什么反驳的话,就从车帘后探出头,照夜也向后仰去听他说话。

“那就抄近路吧。”,万俟卓最后说,“我倒想见识见识‘比武招亲’。”

马头一转,踏着石板,他们从小路走入深巷。一番曲曲绕绕,马车停在巷口。微等照夜出声禀报,万俟卓先行掀开车窗去看,外面围着擂台一圈圈的都是人。远远地看见一面红幡迎风翻卷,旗面只见一苍劲的“武”字。幡旗由风折去大半,露出下面光秃秃的旗杆,旗杆下面立着个红乎乎的人,凑近了一看原是有个红衣小姑娘正站在擂台上,再往远处看能见着一位黑发壮年人坐在主位,依着主位两边各一字排开六位坐形成半圆。那边有个空位,想来本是周恒的。周恒欲下车却被万俟卓拽住衣袖,万俟卓和周恒对视一眼,后者颔首,万俟卓才松手拉着捂着额头愁头疼的万俟毓下马车。照夜见他们皆落地后才转马头又走了。万俟卓倒没心思过问他,支吾着答应了照夜的请示后摆手就随他自行离去。周恒从怀里掏出请帖后远眺四周,见皆是人,于是他撸起袖子爬上房檐。

万俟卓仰头问他说:“你这是做甚?”

“既然来参加武林盟主千金的比武招亲就是要有点江湖中人的架势!”,周恒扒着墙沿一蹬腿爬上房檐,“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受邀来的。不能丢了面。”

万俟卓则说:“你可别最后跳到擂台上就行!”

瞧见周围人的侧目,万俟毓捂着脸揉着太阳穴,伸手刚想搭上万俟卓的肩膀却落空。一抬头,他见万俟卓一呲溜就上墙了。周恒没怎么上过房,脚底虚,万俟卓倒在一片瓦砾上如履平地地领着他走。万俟毓见他们快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外,着急之下就也爬上了墙。但是他恐高,万俟卓也想到了这一点,就折回来领着他和周恒走向观台。

“你上来干什么?哦,对,不能把你晾在下面。”,万俟卓自顾自地说,“你爹事儿可多。小时候上房揭瓦的事他可没少领着我干,倒在你这畏高,或许是你小时候的事吧。”

万俟毓说:“可是在我小的时候,叔你好像比我小吧。”

他们同时顿了顿。

最后万俟卓说:“你姑告诉我的不行啊。”

说话时他们到了观台上面,距离周恒位置的正上方,就是武林盟主左手边第二个位置。正琢磨怎么下去呢。周恒提议绕后出示请帖不显喧宾夺主,万俟毓想不如到武林盟主那边直接和他说更加有礼貌。谁料万俟卓突然拽着他们两人自房顶一借力跳到观台中央。这可正赶好,间接把所有他们不愿想的事都给占了。

武林盟主也是熟人,姓林,叫林枫。和林松士出同族,却属另部分旁支。站在台上的红衣姑娘叫林眠,是他的独生女,掌上明珠。

江湖不缺武林盟,武林盟算是半个吃官家饭的组织,领钱帮忙处理江湖内部波澜的机构。主要就是为了避免“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古训。武林盟的各位执掌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不但武艺精湛,同时为人处事自有底线,在江湖上声望不错。以至于后来进了武林盟当上有地位的人也被他们培养得多少有了名气。至于武林盟内部纠纷和武林盟的周转,官家是不管的。官家只需要批钱给他们作资金。他们只需要在江湖有了麻烦就让武林盟去平定,又或者江湖内出现不得了的乱子就拿武林盟是问。至于戴康这次的事也不小,所以万俟卓有用密令通知武林盟的那几个真正拿捏大权的人私下遣人去调查。那些人都是在江湖混久了的人精,个个一个比一个精,再加上武林盟是有自成一体的一套完整的情报体系,所以万俟卓不奇怪他们会知道些内幕。这些内幕没有流到台面上,万俟卓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只眼。

毕竟这个年头哪没有间客呢?只不是都没必要拉下那个脸,去撕破皮争论罢了。

万俟卓就站在观台中间,周恒从他左边绕出来将请帖递给林枫的近侍。

林枫不一定认识万俟卓,万俟卓却认识林枫。他们会晓得彼此的情况大多源于林家与万俟江。齐国内的武林盟会曾在外邦来侵那年相助于万俟江,当时林枫就在这时凭着极高的威望与超群的武功当上武林盟主。他们确实有缘分。林枫当武林盟主那天就是万俟卓吃了败仗没能及时撤退被抓到江浩那里的同一天。(虽然和林枫本人没什么关系)就因为这件事,万俟卓快记了一辈子。

“周相,有失远迎。”,林枫起身朝周恒抱拳,“方才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过了,过了。”,周恒拽了拽万俟卓,“我就是来看看小眠的招亲。倒是我应该感到抱歉,本来可以更体面一点的。”

林枫则客气地说:“您能来就很好。”他在看向万俟卓:“这位是……”紧接着他眼神一紧,万俟毓及时出声转移话题。

“周相好友,前来观礼。”,万俟毓也拽万俟卓,“抱歉我们贸然来叨扰了。”

经过万俟毓和周恒暗地里的提醒,万俟卓这才想起自己是用微服私访体恤民情的名义出宫。一是举国上下真正认识他长相的人怕是只有熟悉的那些个了,二是万俟卓毕竟是年少称帝,孩子心性还没有磨灭,闷头干了个把月就是为能出宫游玩一时半刻。料想至此,扯什么名头其他人倒不甚在意了。林枫显然想到这些,虽面上不显山露水却暗暗地收敛气势,望向万俟卓时神色间也藏了几分恭敬。见林枫已然让步至此,万俟卓哂笑,遥冲林枫一抱拳。

“冒昧叨扰了,抱歉。”,万俟卓远望观台坐席,朗声说,“见过诸位侠客了。”

“客气。”,林枫抬手,“来人,给三位客上座。”

由于万俟卓是微服私访不便袒露身份,故而林枫虽说安置左位上座却也不会太靠里。故而紧贴着周恒的位置左右各多了张圈椅,依着爵位高低(万俟毓是世子,周恒是侯,万俟卓微服私访没有实际的爵位),万俟卓坐在周恒的右手边。万俟卓坐在位置上又不安分了。他瞧着林眠站在擂台上,一袭红衣尽显飒爽,却又暗自在脑子里多转了几个弯。

万俟卓偏头问周恒:“你不去试试?”向来林枫武功极高,遮遮掩掩也没用,干脆万俟卓说得很是自然。

周恒咳嗽了声:“我上去?我上去估计小眠不得往死里揍我。”

比武招亲也是麻烦事。找武功比自己低的,在江湖中挂不上面;找武功比自己高的,又容易日后被伴侣处处压一头。传闻林枫宠女成痴,如今看来这倒是林眠自己的主意,大多是不乐意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有此举。

“没趣。”,万俟卓摸着下巴和周恒说,“怎的还没上人?”

周恒瞥眼他:“要不你去?”

“可别了。”,万俟卓则摆手说,“我还不想和武林盟交恶。”

周恒惊奇道:“你这么有自信的吗?”

“啧,哪能。论武,你和我就是半斤对八两。”,万俟卓先指周恒后说自己,“你负责半斤,我负责八两。”

周恒不由得咂舌:“怎么你在这种地方还得矫情一下呢。”

“嗐。”,万俟卓摆手,“这不我大侄子在嘛。我总得树立起一个英明神武的小叔形象。”

然而万俟毓的武功要在他们之上。万俟卓武功不算特别好主要的原因是:十岁就已随父征战沙场,八岁开始学得剑术,再到如今受禅让登基称帝。他没有时间练,所以耽搁了。周恒要比他难点,周恒的父亲,齐国那些个长辈,都为了齐国的未来忙前忙后,连回家都快成了难事。周恒是和万俟卓一起长起来的,学得大尽相同。彼时万俟卓要努力为陶夫人在万俟江面前争口气,而周恒向来是不需要的,所以周恒对习武之类他不甚喜欢的事情上未曾真正上心。而在父亲周析死去的第三个月,周夫人也死了,周恒则被万俟江接到身边认为义子抚养(那时候世子位置已经敲定人选了)。因为对于周析的愧疚,万俟江一直顺着周恒的心意,周恒习武的事情就被耽搁了。万俟毓的运气最好。万俟毓出生就是世子之位的所属者,板上钉钉,他家庭关系和谐,从不操心生计,外有祖父,内有祖母,倒不惧外界风云变故。所以他的父亲万俟兆(字文博)才会有心思那么抓他的学业,万俟毓才会武艺比他们高。这事说是不幸,实则有幸,是万俟卓和周恒羡慕不来的。万俟毓,无忧无虑,只要学习,不需要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担心生计,多好。

旌旗卷,风飒飒,擂鼓声息,擂台上只有林眠一人在那站着。风吹动她赤色衣角和长发。风在擂台上四处乱窜许久,直到有一人忽得跳上擂台。那是一位公子,身着月白长袍,手执一把折扇。林眠抱胸瞥了眼他。那位公子长相俊美,举止间自有段风流。那位公子一收折扇朝她行以拱手,林眠自然也一抱拳还礼。

那位公子说:“江渔在此见过姑娘。”

周恒注意到万俟卓听见这名字后肩膀抖动一下,他立刻拉住万俟卓。“冷静!”,周恒对万俟卓低吼道,“他只是重姓!不是江浩!你冷静!”万俟卓怔愣片刻,随后恍然大悟般地冲他眨了眨眼,又调整坐姿窝在圈椅。

“林眠。”,林眠蹙着好看的眉疑道,“东盛虎州江家?”

江渔想了想,简言答道:“是远亲。”

周恒差点没拉着万俟卓。

幸而观台离擂台略远,此时又突生奇事,林眠那边还注意不到万俟卓的异样。

“冷静啊。”,周恒还是拉住了万俟卓,“你和江那边的私仇还犯不着和无辜的人算。”

“比武招亲。”,林眠抬眼冲江渔手里的折扇扬下巴,“你确定就拿这个?”

江渔豁达一笑:“林姑娘不还是两手空空么?”

“好。”,林眠扬手,“那就开始吧。”

擂鼓缓进大振,声声催急,如同憾地。林眠和江渔互相施以抱拳且一时后退三步有余。忽得风扫,闻声如鹤唳,林眠忽得跃起发难,长拳直击江渔命门,却并非挑致命的穴。忽闻憾地,急鼓声声。江渔收扇以扇骨格挡,反手握上林眠手腕使其歇力。鼓声愈急。林眠刹那间瞪大了眼睛,随后勾上江渔的小臂,江渔甩扇绕过林眠直到背后反剪后者双手。此时鼓声如点面,见缓,即后忽得声大且长。林眠踢脚踹上江渔膝盖,江渔本欲反击,不料林眠踮脚借力翻过他的背到另一边。他们同时松手,林眠上扬手,却提腿转击江渔下盘。江渔仰身闪过,同时甩扇抵上林眠的手臂,伸臂与林眠擦肩。如此过后,那一声鹤唳声止,鼓声也歇。

“厉害。”万俟毓鼓掌。

“嗯。是挺厉害的。”,周恒扬扇遮住嘴,和万俟卓附耳轻声地说,“我怀疑小眠这场要栽。”

“刚才发生的有点快。”,万俟卓看向他说,“你可看清了?”

周恒甩手合扇,往后仰,靠椅背坐:“但我至少看明白了那小子刚才并未使全力。”

“小眠也没有。”,万俟卓瞥了眼他,“他们都没有。”

“事实上江渔还是让了小眠一步的。”,万俟毓偏过头对他们解释说,“他没有开扇。小眠和他算是在试探彼此武功深浅。”

万俟卓哦了声,周恒一拍手。

“我应该让他们打包的。”周恒又对万俟卓说。

然而万俟卓并没有接上周恒的话,他先是俯瞰台下。“照夜呢?按理来说他这时候该来了。”,万俟卓偏过头望向观台外聚集到人群那边,“他是不是被堵在外边进不来了。”人群过密,人头攒动,万俟卓看得莫名心悸便匆促地收回目光,继续窝在圈椅里看擂台。

“不了解,不知道,不清楚。”,周恒坐直了说,“反正一下去就能看见。你不找他,他也会在那里等着你。”

闻言万俟卓对他皱着眉,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无奈和复杂。“你这说法好怪。”,他也往后仰,坐进椅子里,“倒也没错。”万俟卓低头扫了眼观台下。观台离擂台不算近,离擂台外更是远,远远地只能看到乌泱乌泱的一片人,嘈杂且热闹。

“我感觉茂兴的路其实很是不好。”,万俟卓忽的说,“有时候窄,有时候宽,太乱了。”

“这还叫乱?”,周恒抬手往左指王宫的观台方向,“你从看台往下望,就会发现茂兴实则依地势而建,那才叫乱。一眼看上去乱得零碎。”

“驰道也不大好。”,万俟卓皱着眉,“驰道不是笔直一条,周遭有错位。弯弯绕绕,错落了。”

“茂兴是第一次当帝都。之前总没经验。”,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总得习惯着点。”

万俟卓强调:“这样不好。”

凭借竹马交情,周恒自然在他话出口时就想透了缘由。“那也不能最近动工。”,周恒收手,扇头轻磕下巴,“那些个人可还在驿馆里,现在动工,不大好。而且你也不是本行人,还是需要和工部那边知会一声,让他们来。”万俟卓撇了撇嘴,最后用指节敲三声椅扶。

“工部现在可能忙不过来,大概。”,万俟卓摸了摸下巴,“戴琦也是。他们快忙到原地打转了,我去打扰总归不好。”

“你也知道啊。”,周恒扇骨一拍手心,“嘿,别说这些扰心绪的了。他们又开始打了。”

鼓声又起,旌旗无风自动,旗的后面是泼墨写就的一个苍劲有力的“亲”字。擂鼓声声,林眠和江渔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疾步出招。先出招的仍是林眠。林眠活动着手腕,套着手指的护甲中间赫然出现爪刃,万俟卓和周恒都心下一惊。在第一声擂鼓大振时,爪刃泛光,林眠上前击之,江渔左右甩扇以扇骨格挡爪刃,随后一转身再甩扇扔空用手肘砸林眠肘部,林眠吃痛手臂弯曲,江渔得以喘息之力接扇退步再合扇以扇骨来击。鼓棒双击,快敲鼓沿,更显轻快。林眠转身钩爪拉江渔至面前,又闪身躲过江渔以扇页为刀刃的突刺,抬手用护甲挡下江渔打过来的扇骨。擂鼓愈加显轻急。江渔被林眠照着小腹踹了一脚,承住力却吃痛,倒吸一口气后手却松了半分。林眠趁机拍他胸口一掌,却不料江渔还有气力一掌还击。他们内力互抵,双方震退数步,同时在得以喘息的那顷刻倒吸一口气,而不需看手便知掌下发热红了。

见状万俟毓忽然起立,周恒没拽住他。

“嚯。精彩!”,万俟毓激动地说,“这般势均力敌,这也着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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