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点头,“那次万祁的神色不像作假……可笑的是,在萧二小姐失踪后,万二公子才明白自己的心,甚至之前萧二小姐要与萧家断绝关系后还来找过他。”
“可惜他那时不明白自己心意还当萧二小姐只是兄弟,直到后来寻她寻不到了……我后来想起,见他心烦,闲来无事便拿这事激了激他,又问他萧二小姐若回来,他当如何?谁知,他竟提出想让我帮个忙。”
“假夫妻?”画殊惊呼。
池月点头,摇头笑出声,“万二公子孩子心性,只想着要让萧二小姐看到他生活的很好。正巧家中择婿,那几天我烦的厉害,便陪他闹一闹。”
画殊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说我若找到真爱,随时都可‘休’了他,我心向江湖,偏爱自由,有一个不会管自己的夫君再好不过,当然,我也没想要休了他,我若想离开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而且这个法子也不是完全之计。”
“假死……?”画殊慢慢出声。
池月诧异的看向画殊,然后缓而扬起一抹微笑,承认道:“没错。”
惊讶池月的用计深沉,画殊略微睁大了眼睛,她与万祁距她所知才见了两面。
“后来,我一语成谶,萧二小姐果真寻了回来,不过……”池月轻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是在青楼中寻到的,是那个江湖男子……她后来来过万府一次,瘦的不成样子。”
画殊怎么也没想到这儿,想起那年自己及笄,坐于下面的那对欢喜冤家,那个口口声声说想嫁给真爱的女子,想起画素下葬之日来的那名憔悴至极的女子,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女子现在该是如何,那些年如何度过,怎么竟成了那个样子……
原本不过及笄的少女都已为人妇,原本灵动的少女都已逝去,抿紧了唇,才发现,竟已过去那么远了。
如今,两人坐在这里,可终究,物是人非了……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池月抿唇而笑。
画殊蓦然抬头又怔怔低下,萧蓉回来了,池月和万祁的约定估计已经完成,如今,她也要“死”去了吗?
池月也担心自己会不舍,杏眸躲闪不敢再看一眼画殊。
但又要勉强噙笑,索性站起,扭过头去,“今日便是一别,此后若可以,我再来看你。如今江湖与朝堂不似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交涉甚多,总会见到的。”
总会见到的吗?她不知道,她们都不知道,天下那么大,纵使一人不动,相见又何其困难,更何况,终究还是江湖朝堂。
“待你生了,我一定来喝你的满月酒。”应是终于“逃脱”,池月的声音中已染上了些许江湖色。
背光而立,一袭白衣,冲她摆摆手,终是离去,潇洒至极。
似是踏出这道门,外面便是天下。
画殊呆呆的看着直到人影不见,她不知为何看了看厅内,最后目光落回门外。
困于这片厅堂,才想起,自己刚开始也曾向往那片天地,她曾离那片天地那么近,现在那么远……
是谁原可以去往山川湖海,却困于厅堂,昼夜和爱?
画殊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自三姐走后,她很少哭了,现在又是为什么?
纤手扶上腹部,那里有一个生命,等孩子出生,轩江寒登帝,她记起轩江寒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到时,一个听话的孩子,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个幸福的家庭,没什么不好……归隐,已经知道,那绝无可能了。
“王妃,今天的大枣红糖水。”书画将碗递过。
画殊疑惑接过,“怎么换了,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安神的?”
书画歪了歪脑袋,道:“王妃呀,你忘了吗,这是大夫嘱咐的,要好好补下血。”
画殊点头,仰头喝了一口,“噫?和之前的安神汤味道好像。”又喝了一口,“果然好像。”
书画笑道:“我里面有用安神草药,当然味道相似,偷偷说,我求了那个大夫好久他才同意给我的。”
画殊“哦”了一声,将那碗红糖水喝完。
这一天经历的太多,待轩江寒回来,她已经睡下了。
“王爷……”
轩江寒摆手,将躺在贵妃椅上的画殊轻轻抱起,缓步到内卧,放在床上,轻轻掖好被子,又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起身时,面色有些复杂,那双寒潭似的眸子中掺杂了很多情绪,最终,化为坚定。
抬手摸了摸画殊的头,才起身离开。
最近轩晨的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原本还算硬朗帅气的脸庞肉眼可见的消瘦,太子和御王反而越发不得宠。
御王似乎破罐子破摔,放弃了原本选定的御王妃,出乎意料的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画殊偶然见过,是那天的女子不会错。
皇上大怒,将轩萧风的领地一削再削。
太子被禁,御王被削,轩江寒这个渔翁收尽了利益,朝中情势一目了然。
更有甚者,建议废太子改立寒王为储君,毕竟轩江寒的能力有目共睹,且待人温和,该心狠手辣时也绝不留情,实在是当皇帝的不二人选。
可每当轩晨动心,每当这时,总会有人上奏说,寒王与当朝将军关系匪浅,恐有心术不正,若寒王当权,这天下怕就不姓“轩”而是姓“画”了。
轩江寒在其中进退两难,但又深知这是必经的事,好在现在还能在那一偶之地得一片清净。
画殊醒来,正巧赶上晚膳,书画服侍画殊坐起,画殊见身上的锦被,也知是谁的手脚,轻扬嘴角,好心情的去吃晚膳。
轩江寒一边不忘给她夹菜,一边絮絮叨叨的给画殊讲朝堂之事。
画殊看着一桌清淡的素菜,不免轻叹,“可怜轩哥哥一起陪我了。”
轩江寒一顿,然后温柔笑笑,“傻丫头。”
轩江寒吃的不多,想来不合胃口,画殊心中多有愧疚。
饭后,两人在海棠树下赏月,两人对酌,可惜画殊怀有身孕,喝酒被轩江寒严厉制止了,以茶代酒,画殊看着杯中的茶水多有幽怨,引得轩江寒一阵发笑。
次日,画殊在院中研究清心,书画禀报将人领入院子。
“未落?”画殊起身,看到来人有些意外。
伊吕一身粉衣飘然而至,长发未绾发,眉目温婉而灵,倒有点像以前的画殊。
看着那飘然鲜嫩的粉衣,画殊有些恍神。
她有多久没有穿过粉衣?好像因为丧事不断,她身上的白衣也没脱下来过。
伊吕施然坐在画殊对面,看着桌上茶具挑挑细长的眉,“你还会茶道?挺厉害啊。”
“未落,你怎么来了,店铺不忙吗?”画殊笑道。
伊吕摆摆手,冷哼一声,“别提了,那劳什子大哥把所有的伊家产业管理的井井有条,我,乐得清闲。”
画殊敛眉,虽说她不是那种株连之人,但眼前人的大哥到底害死了她的三姐,心中不可能毫无芥蒂,所以与伊吕才再无联系。
她们可以有来往,但终究也不可能与以前一般热络了,跳出来了才发现,这伊吕并没有以前觉得的无人能及。
半途换茶,将清心换成樱茶,一种入嘴甘甜,实则极苦的一种茶,伊吕偏爱这种。
“喏,尝尝你应会喜欢。”画殊将茶推过去。
“我会喜欢?我喜欢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这真是她喜欢的,入嘴极甜,细品极苦。
画殊从以前便是如此,看似跳脱,但所有人的喜好都是记在心里的。
伊吕将茶杯放下,好看的眼睛不易察觉的眯了眯,“你怎么知道的?”
画殊未看她,手上接着斟茶,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道:“猜的,你说你爱吃竹艾果,说是贪那个味道,这茶我有用竹艾果,猜你会喜欢。”
伊吕的白指轻轻摩挲杯沿,“女孩子太聪明可不好。”
画殊轻笑,道“你可没资格说我。”
对面的粉衣女子抬头,又是笑得好看,“也是。”
有风吹过,带起思绪,伊吕突然想起来,“哎,你二哥最近还好吗?”
“我二哥?”画殊微微疑惑,“还好,怎么?”
伊吕和画中云甚至可以说从来没见过,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