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姐姐很碍事啊。”怀世馨将指尖点在唇上,嘟嘴念叨,“林哥哥本该是我的,锦成国的太子,本该在我手里的……唔,本不想对皇兄出手的呀,他身有剧毒时日不久,于我也没什么威胁……若半道不出这风姐姐医他,我便一直顺风顺水啊。怎么办呢,风姐姐这样好看的人,我还不想害她呢~”
风晴看着眼前的怀世馨,未想她竟对皇位有所窥伺。怀世馨凑上前来,嬉笑着对怀天九道:“既然皇兄已经相安无事,便是时候安排他的婚事啦!儿臣觉着那左相的妹妹李琼不错呢,想必父皇您知道如何安排的吧。”
李琼?左相李迁的亲妹妹,二人都是嫡出。只不过李迁明明私通外国,五公主有此打算,想来也是不一般。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待风晴回过神来,睁眼又是桂色的罗帐。怀天九还是伏在她身上,唇贴着她的脖颈,温度是烫的。
她缓缓吹响埙,脑中缓缓运作镜心法,以心中之影控其形,怀天九只双眼一闭,又昏睡过去。风晴再不客气,屈膝将他顶起来,扔去一边。怀天九仍没有意识,风晴理智地没有扑上去将他也咬上一口。她抬手摸颈上,又是血又是口水,不知怀天九昏迷的这几天有没有刷牙。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保她会对现在边上的怀天九做什么,只无奈一笑,以袖擦了。
风晴将怀天九放回原先的位置,又揭被褥给他盖了,笑得嘲讽,心中暗道:“晨涧,独孤晨涧。还暗恋我母后呢,厉害啊怀天九?”
十七年前,皇宫杀声漫天,怀天九留了独孤晨涧一命,有意封其为后。独孤晨涧只心属沈年勇,便由怀天九将她软禁数日后,服毒自尽。怀天九将其以皇族之礼厚葬皇陵,甚至每年她忌日,都要去碑前坐上许久。
待回到了风宅,风晴摸上脖颈,想到怀天九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心中一阵恶心。
她立刻命人备了水来沐浴。风晴惯用凉水沐浴,故下人只打了满一桶,倒省了烧水。丫鬟为她备来换洗衣物,又展了屏风,就退下了。风晴先以药水将染成黑色的头发洗净,抬首在铜镜中看见颈间除过牙印,还有一小片零散的红红紫紫,给她弄得哭笑不得:“他还真敢。”
风晴沐浴后将头发拢在布巾中,去柜中寻了她母后的画像来看。画中的晓慈皇后以手支腮,朱唇轻抿,眉间若蹙。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风晴在榻边坐了,摸摸脸颊。其实她模样长得更像沈年勇多些的,故难免被怀天九认出来。还真想不明白怎的能将她认作独孤晨涧。敲门声响起,风晴放下画,道:“进来。”
南封快步上前来,跪在榻前道:“风爷,我明日便要起兵与林霏去边疆了。”
再这样看来,宫轻酒那边也得及时作安排了。那家伙整日游手好闲,不知常在何处,见上一面往往是在皇宫偶遇,如此想想若要主动去找他,还没有个固定方位的。也是她平日里不怎么在意这个宫侍读,倒是要抽空打探一下他的住处了。
风晴以布巾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轻笑道:“好,再多余的不说,只遇事了定要问问林霏……莫看他那样,遇事了指不定比你还要懂的多些。”
毕竟要打的是锦成的兵麽……但看模样南封尚不知宫霖霏身份,她便不多说什么。
南封点点头,不答话,只抬头看她,神色有些奇怪。
烛火暖光,风晴穿着浴袍,身材纤瘦。她肤色莹润,朵朵红梅绽在她白瓷般的脖颈上,甚是扎眼。风晴顺着他视线摸到自己脖颈上的牙印,悟过来:怀天九的“杰作”还摆在她颈上的。
她又想起什么,转身拿起身边的画给南封看:“你瞧这画上的人与我相像麽?”
“这……”南封看了这画像一会儿,又抬头看风晴,“虽不是同一人,相貌却有三分相似。”
风晴将画收了过来,看他眼中有疑惑,便笑叹:“她是我母亲。”
隐辉教新址。
沈文渊布了棋,略加思索。
三枚钥匙,其一在他手中,另两枚由怀天九藏置。若怀天九与晴儿曾有过交易,便是一枚在他手中,一枚在怀天九手中,最后一枚在晴儿手中。
再有可能,原怀天九手中并无两枚钥匙,他只有一枚可同晴儿交易。宫中之事都打听得,却是真假参半,都不可信以为真。
“旭寅。”
“先生何事?”
“嗯……云城东街有新办一家戏苑,名叫崇皇。”
第二日,十二月初十,有小雪。
天亮的比往日早了些,风晴在镜前梳理,看见脖颈上糟心的痕迹,便围上白色的狐裘披风将其盖起。雪还太小,在地上落不住。这是最令人难受的,因踏一步就是一脚泥水,仅几步便脏了裙边。风晴坐着马车去了皇宫,车内有一矮桌,备了点心。她走的急,未用早膳,便捏了几块点心来垫垫肚子。
梁公公在卧龙殿候她多时,进门瞧见怀世馨伏在榻边,哭得梨花带雨。怀世安皱眉立在一旁,剧毒将祛,他脸色并不是太好,此时又绞着眉毛,看起来有些憔悴。
风晴一进来,榻前几人都向她望来,风晴含笑跪下,一个个都问了一遍,才起身来:“梁公公,下官已经想出法子,这就为皇上医治。”
怀世馨挂着泪珠跑来挽她:“风姐姐,我父皇可是能长命百岁的人……你定医得好他,对麽?”
“公主所言极是,”风晴狐裘上本粘着薄薄一层雪花,室内温暖,已融成一颗颗水珠挂在上面。她轻拍怀世馨的手,露出安慰性地笑,“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说是医术不得外传,打发了一屋的人出去。实际上风晴并不确定若她心中单想吹给怀天九听,其余不想干的人听到了是否会有影响。暖炉将屋内染得温热,风晴微微出汗,她解了狐裘披风抖去雪水挂起,将青脸鬼面的埙摸出来。
由于是在昨晚试过几次,现下她再故技重施,还能好把握些。一曲毕,她见怀天九睁了眼,便收起埙从榻上起开,移步去桌前。毕竟有昨晚那样的事发生,想来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怀天九躺在龙榻上左右打量,才按着太阳穴皱眉坐起身来。这几日仅有宫女在他唇上点点水,却未进食。怀天九变得削瘦,颧骨突出了些许。他看到桌前站着的风晴,怔了怔:“现是几时?”
风晴见他是正常状态,便放心地走近了笑道:“回皇上,今十二月初十,现下莫约是食时,近隅中了。”
“朕竟昏迷有三日之久,”怀天九抬首看她,忽地抿起嘴,露出几分难堪的神色,“风晴。昨夜……抱歉。”
风晴本还在心中盘算着怀天九若问她用何方法唤醒的他,要怎样做呕心沥血状吹嘘一番。不想怀天九竟有昨天的记忆,便下意识抬手捂住脖颈,左右不是,只干笑两声:“皇上严重,这哪里的话。”若他昏迷时一直可探知周围境况,那她昨晚那句“削了他的脑袋去赏金栏结任务”岂不是……
她正想着,怀天九又开口:“朕与你仇恨之深,你却三番四次救朕。”
只说前次医风晴是为林霏南封之事而顺手,再者也是想为拿到钥匙买个人情。这次也无意救他,只拿他试验音律与心法相结合的效果而已。赏金栏那处的任务也赔过偿金,风晴又转眼看了怀天九项上的那颗脑袋,不禁好笑地想:现下再拿他这脑袋过去不知还有银子拿麽?有时常说医者仁心,但认真说来,风晴她只不过是一个懂医术的坏人罢了。
风晴披好狐裘披风,简单对怀天九点了点头:“倒没指望你感谢,近日该做什么做什么……放心怀天九,有你休息的时候。”
怀天九皱眉看着她行至门口,风晴笑着转身对他跪下,深深一拜:“恭喜皇上龙体康复!下官告退……”
现下她的当务之急是把那将上“断头台”的锦成国六皇子宫轻酒给救下来,待得到他手中的钥匙后,他再是死是活便与她无关。但第三枚钥匙……沈文渊。他……若真的还活着,十二年前万柳山,死的又是谁?又或者……他为什么假死?毒圣本是隐辉教教主,药圣又是她的师傅。
“沈文渊他就是恶人……!”独孤晚泠悲愤地声音又响在她耳边,风晴捏了捏眉心,心中暗叹:早晚要见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