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要宫哥哥回去呀!”怀世馨嘟着嘴一跺脚,“待在云来多好呀,为什么要宫哥哥去锦成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嘛!”
怀天九皱眉道:“馨儿。”
“我不管,我要同宫哥哥说去!”怀世馨气鼓鼓地要出大殿,怀天九叹气,欲出言相劝,一旁的怀世安只沉声道:“父皇,让她去。”
待怀世馨穿过一片山亭水榭,正巧碰上要去见怀天九的宫轻酒。她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扑过去抱住宫轻酒的腰:“宫哥哥!”
近日都有中雪,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厚实,表面如盖上了一层薄冰。他被怀世馨扑的后退几步,打了滑,片刻站稳了才扶住她的肩,以扇敲了她的头,笑骂她:“哎呦喂多大了,怎的还慌慌张张。瞧这一脸气恼的,谁又敢惹你烦心了?”
“哼,父皇惹我烦心!”怀世馨在他怀里抬了脸,本弯月似的的眉毛在眉头揪成一团,上面还粘着几片未融化的碎雪。她脸颊气的圆鼓鼓地:“父皇说……明日有锦成国的外使,带卫军来接你回去。父皇还下旨备了欢送宴,什么欢送!宫哥哥,你走了的话,我定要哭的!”
是该哭啊,风晴那边仍没有动静,这明天的欢送宴不就是暗示他死期将至麽。宫轻酒心里暗暗苦笑,面上却戏谑地用扇子去抬她的下巴:“怎么。小丫头,舍不得哥哥我了?”
宫轻酒披着雪貂大氅,四围白雪覆盖,光线甚亮。他这一笑,当真风流倜傥。怀世馨这正当气头上,怎的能吃他这套。
“自然舍不得……哼!”怀世馨嘟着嘴自他怀里跳出来,脆声道,“我看宫哥哥你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就笑嘻嘻地,你巴不得早些走呢。”
“冤枉,哥哥我冤枉。”宫轻酒无奈地投降,“待我回了锦成,得了空便给我们馨儿写书信。若空闲再多些,便带些锦成那处的好吃食回来看你。”
宫轻酒因皇上那处有事宣他,后简单同怀世馨闹了几句,先走了。
飘雪如絮,怀世馨将披风的兜帽戴了,目送着宫轻酒远去。她帽沿掐着一圈淡橘色的绒毛挂了飞雪,将她面上阴冷的神色挡住。她以手将方才碰过宫轻酒的地方都拍扑了一遍,才压着音调恶狠狠道:“嗬,看我,我怎可能让你再有命回来看我。”
南街风宅,夜。
风晴从杓魁楼回来,先简单沐浴换了身行头,后去书房寻了纸笔,有意给宫轻酒写书信。将研好墨,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柔和的月光下,只见宫轻酒披着白色的雪貂大氅站在屋外,他像被雪淋了个白头,连睫毛上沾得都是细雪。
她是将回来,并未燃室内的暖炉。风晴在书房寻常也不放那个,是置一火盆在边上的。宫轻酒拍着身上的雪走进来,跟她抱怨:“好你风晴,半夜不回家忙什么呢。我在正厅候你好几时辰,你回来了却还悄悄躲这里……哇,怎的进了屋里还这样冷的?”
风晴无奈一笑,寻了火折子将火盆中的料子点了,才应道:“宫侍读赎罪。民女这家业挺多麽……尤其到了审账的日子,忙的要命呢。”
宫轻酒一听她这官腔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脱了大氅要挂一边去,瞅见风晴衣衫单薄,便走近欲给她披上。他嘴上只哼唧道:“好么,别跟我在这文绉绉地分官论臣……你!你这……什么,谁!?”
风晴给他这语无伦次弄得一头雾水,抬头看他,只见他仍拿着那雪貂大氅盯她,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她后知后觉摸上侧颈,近日杓魁楼那处太忙,平日见人也是披风盖着,这痕迹倒忘了处理一下。于是风晴将半干不湿的头发拢到前头来遮了,心里暗笑道:这怀天九王八蛋似的处处害我。
宫轻酒见她这举动便怒:“我都看见了,你却还遮什么……!你……半夜审账能整这样了?”
“大惊小怪,”风晴置下笔,平淡而笑,“我都成亲多久了,夫妻房事你还管得?”
对,也对。宫轻酒被她说得一噎,想来她夫君夸张说来三个都有,这……这么狠一口牙印,是谁啊这。天儿不可能罢,难道是他皇兄啊……?皇兄你平日多温和一个人,怎的还咬人呢你……不不,是不是那个白脸小子啊……叫什么来着?不……都不对啊这哎呦喂,无论是哪个谁,与他有什么干系?
忽地响起扣门声,风晴与宫轻酒对视一眼,开口道:“进来。”
宫轻酒本以为她要问问来人是谁,不想风晴直接就要人家进来的。他倒眼疾手快将大氅给她披了,还将领口的带子另紧一遍。她这给人看见还得了。
南澈围着枣红色掐白绒的披风进来,衬他墨发朱颜,甚是可爱。他见着宫轻酒先愣了愣,也不忘正事,直接道:“风爷,您要的东西给查好了。”
风晴抬手接了他递上的一叠厚纸,笑道:“辛苦你。今夜晚了,早些下去休息罢。”
南澈闻言规矩一礼,他出门时眼神不善地瞪了宫轻酒一眼,撅着嘴,走了。
风晴低头看手中的一叠资料,宫轻酒却凑上去,见其上均是二十不等的男子资料,身长体宽肤色什么记得详细,甚至还都附着画像。他心下一阵不得了,直道:“风晴你还想再娶个进来啊?”
风晴闻言温和一笑,只将手中一叠纸放在书案上,道:“宫轻酒,你真不知死活。明日要上‘断头台’,今晚在却我这处操心我的家事。”
宫轻酒了然:“你想到法子了?说来与我听听。”
风晴拿起笔,写写画画道:“有三策,你且看哪策合适。”
“其一,花重金买下人皮面具找替死鬼代你,锦成的人与你十年未见,真假分不太清的。但你若身上有个甚么特殊胎记或伤痕之类……定要提前与我说清。待锦成卫军信了杀的是真货并且同云来开始挑事端时,你可再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出现。此来因先前传出为挑事的‘锦成六皇子遇刺身亡’之消息定不聚而散,云来与锦成皇宫内两方均不会再怠慢,使此事真正发生。故你可一路安全且安心地回到锦成。”
“其二,另备人手,在锦成卫军备的杀手对你下手前,扮作杀手提前在半道‘劫杀’你,成功后仍由他们秘密护送你回锦成。锦成卫军不论你生死,当面被劫杀已是事实。定会将此传入锦成皇宫,并如其所愿地引两国交战。只待你平安到达锦成,你父皇见你实是无事,则战乱可休。”
“其三……”风晴手下一顿,想了一会儿,只丢了笔叹道,“罢了罢了,没有其他的。”
宫轻酒本认真听着,瞧她丢了笔,追问:“哎。怎的没有,你前说了有三策的。且说,且说。”风晴再不多言语,解下他的大氅置一边。她以茶水将火盆浇熄,起身去推门出了:“就此两策,你自行想想。”
屋外有风掺着雪,房门一开,冷风直刮进来将案上她原写画过的纸张卷起。宫轻酒以镇纸将其压了,看看纸上,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便拿起大氅披了追出去,他跑近了风晴仍不回头,只得唤:“风晴……?”
月光较明,也是因一地的白雪,在外不提灯也能明亮。内力可御寒,风晴倒不觉着冷。她闻声拢袖侧首看他,还未开口,宫轻酒先是脚下一滑,向她扑过来。
道路上的积雪下人是扫过的,然夜深都歇了,雪仍不停,故又积上一层。风晴移步上去将他扶了,问道:“怎么,你是想好了?”宫轻酒本快跌倒手下忙乱,此时下意识将风晴的腰抱住,堪堪站稳。他忽地明白了怀世馨为何总爱蹦来扑去了,因你无论怎样翻天倒地地闹腾,能有一人将你稳稳接在怀里,这感觉是很不错的。
他这角度正巧看清风晴颈上的牙印,使他不由猜到留下这印记的人是用的什么姿势。顿了半晌,宫轻酒忙松手起了身,咳咳道:“是想好了,我觉这第二策不错。”